在重庆东南方的大山里,有一个叫梯岩的小地方。这里海拔1000多米,山深林密,崖高路陡。从山脚到山上只有一条道:在山壁上凿出的一级级窄窄的石阶,坡度大都在七八十度,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了九十度,如登天梯,“梯岩”这名儿大概就是这样得来。山外的人多不敢单独攀行,即使有当地人带着,往往没到半山,就腿脚发软,胆战心惊,不敢再行。登完天梯,就到了梯岩。
令外人惊讶的是梯岩这地方,竟有几间破烂简陋的瓦房,散落在悬崖峭壁间。这三五户人家中,有个人称王老二的单身汉,因家境贫寒,地势偏僻,年近五十了,一直找不到女人。
有一天,王老二外出回家,在一个叫兰花沟的地方,捡到了一个弃婴。他心喜若狂,抱起孩子就往家跑。到了家,他看着哇哇直哭的孩子,傻眼了,只好去找大嫂(他有个哥哥王老大,住在隔壁,结了婚,生有一男一女。女人很贤惠,在她的操持下,日子虽拮据,还算过得去)。大嫂马上磨面熬羹喂孩子。等喂饱了孩子,才想起要弄清她的来历。可是,包裹里除了一朵兰花,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根本没法知道她的亲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儿。想到是在兰花沟捡到的,身上又有一朵兰花,便给她起名兰花。
几天后,王老二得到民政部门的同意,正式收养了兰花。兰花就在这儿扎根了。虽说王老二是她爸,可他不会养孩子,兰花三岁前,都是伯父伯母照料。哥哥虽不太喜欢她,但姐姐很爱她,因此日子虽苦,兰花还是很快乐。
到了三岁,兰花就跟王老二一起住了。王老二常不在家,兰花还是在伯父家吃住。不久,姐姐结婚走了,嫁到大山外去了,相隔好几十里,很难一见;哥哥也结婚了,嫂子讨厌兰花,不让兰花到她家去。因此,五六岁的兰花,只好住到自己家,学着煮饭,洗衣,干农活,过着异常艰苦的生活。
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她的爸,那禽兽不如、人神共愤的王老二,把爪子伸向了自己幼小的养女!兰花!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只是向伯母哭诉。不久,王老二因奸淫幼女罪锒当入狱。
兰花八岁的时候,因地势偏僻,附近的人家都已经搬到山外边了,这里只剩下了他们。兰花的嫂子也闹着要下山。姐姐在山外边给他们找到了地:当地有个叫李鸣的人,在外工作,老家房子空着,土地也荒着,同意把房子租给王老大,把土地给他种。这样,哥哥嫂子就离开了。伯父伯母本不愿离故土,但儿子强拆了房子,也只好跟着下山。兰花呢,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个人留在这悬崖绝壁之上?还是跟着他们去呢?嫂子反对带着她,但伯母坚持带着,就这样,兰花也下山了。
兰花下山的时候,只带了几株野兰花,她想带到山下去种起来。她特别爱兰花。野兰花,这种生长的高寒地带,阴冷潮湿之地的花,能下山吗?在那到处充满阳光,太温暖的山下能活吗?还能开出鲜艳的花朵,散发诱人的香气吗?她不知道。
到了山下,她的兰花没能种活,她很伤心。
不久,因为嫂子的关系,他们分家了。伯父伯母带着兰花生活。伯母身体很差,常生病吃药,干不了什么活,兰花成了干家务的好手。她每天起早摸黑,忙里忙外。稍有空闲的时候,她端上一条小凳,坐在屋外,望着路上那些欢天喜地上学的孩子,想自己的心事。她多么希望像那些孩子一样上学啊!但她只能想,从不说。哥哥嫂子面前不能说,说也没用。伯父伯母面前不愿说:是啊,家里为给伯母看病,常常为几元电费发愁,哪来钱送她上学啊!
兰花很懂事,只把心事深埋在心底。直到她九岁那年,那个村村校的校长回老家,才知道了这事。那校长作两位老人的工作,希望他们送兰花上学,答应尽可能减免费用。后来,在校长的努力下,李鸣也答应帮兰花,每学期给兰花200元钱送她上学。
兰花终于上学了!虽然每要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虽然回家要干太多的活,夜里还要照料伯母,但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异常刻苦,在班上总是第一名。
不幸的是,在她读四年级的时候,他们租的房子因山体滑坡垮了,哥哥嫂子另外修建了一栋房,但他们不能去住。还好那校长老家的房子空着,他们便住到了那里。不久之后,最心疼兰花的伯母离开了人世!伯父已年老,身体也多病,家里的重担都落到了兰花身上。既要读书,又要干农活,喂养畜生。只要伯父能让她读书,多苦她也愿意!
老天爷有时候总是不睁眼的!在伯母去世后不久,校长那房子也因山体滑坡不能住人了!还好,姐姐把自己的一间小屋腾出来给了他们。虽然只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但总算有个安身之处。
就这样,到了2008年,兰花小学毕业,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一所中学。这年她15岁。在农村,15岁的姑娘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因此,村里也就有人提到了兰花(因为这风言风语,李鸣也不愿支助兰花了)。兰花当然不愿,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梦,她不想放弃。但是她不放弃行吗?虽说国家已经免去了学杂费、课本费,但在学校学习生活,一年也少不了一两千啊。这是她能想的吗?她还敢奢望上中学吗?那整个夏天,她在梦想着,在努力着。在城里,在别的家庭里,像她这样的孩子还在梦里生活,她不能。但她太小,能干什么呢?在这个夏天里,她作了一件事。这样作能不能实现她的梦,她不知道,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包揽了姐姐家里所有的活,拼命地干着,希望能够感动姐姐姐夫,支持她上中学。这只是她的愿望,她不敢说出来——她有什么理由向他们提出这非分之想啊。她只有拼命地干活,姐姐姐夫是否明白她的心意,是否愿意拿出钱来送她上学,只有天知道!
到了收玉米的时候,她更忙了。白天,既要为一家人做饭,喂畜生,还要到地里收玉米。到了晚上,姐姐姐夫睡了,兰花坐在院子里,开始把玉米粒脱下来——没有什么工具,只靠两只手。谁也不知道她干到什么时候,但有人常看到她累倒在玉米堆上;谁也不知道她干到什么时候,只是当姐姐姐夫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早饭;谁也不知道她干到什么时候,只知道那近2000斤的玉米粒就是她这样脱下来的;谁也不知道她有多么苦,但只要你见到她那双手,你就会明白:如同老树皮一般粗糙,到处裂着口子,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这是只有在二三十年前的农村,只有在劳苦的成年人身上才能见到的一双手!可它却非常不和谐地出现在一个年仅15岁的小姑娘身上!那张着的每一道口子,仿佛在呼喊:我要读书!
兰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感动了姐姐姐夫,感动了伯父。他们东拼西凑,为她凑足了上学的费用。她走进了中学的大门。她仍是那样刻苦,成绩仍然那么优异。
但是兰花能读多久?她能实现心中的梦想,能让大山里出来的兰花开出鲜艳的花朵吗?
…………
我不忍再写下去,因为我的腮边已挂满了泪水。我希望这只是个故事。但它不是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就是文中那个村校校长。在兰花进中学之后,我一直关注着她,到中学找过她的班主任,为她争取更多的支助;也曾想过别的办法,想支持她继续读下去。但我清楚,以后的路还那么长,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帮她。因此,写出这篇博文传到网上,希望看到博文的朋友能伸出援助之手,为兰花,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出个主意,好让她完成自己的学业,实现她心中的梦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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