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很想学口琴,算是一个阶段性理想吧。朋友知道了说哎呀,正好有相熟的老师,当下就打电话过去安排,我完全没有准备,就这样去了教室。
一同报到的共有三人,一个憨态可掬的七八岁小胖子,他的妈妈不停打他的手,因为看上去稍微不注意他肯定笑容满面把他手里的口琴啃下肚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职业女性,看得出十多年前必定光彩照人,但骨子里的气息却是拒人千里,尤其是对男人,暂且称之为口琴女郎,还有一个自然是我。
老师没话说,干净利落单刀直入,某些片段演奏称得上华丽,我自顾不暇结束首课,跟小胖子道别时口琴女郎忽然用对动物园里狗熊说话的口气直直说我一定可以把口琴练得很好。
“因为你有那么长的气讲电话。”她冷冷告别而去,连小胖子追着说阿姨再见的机会都没留。上课时我是接了个电话,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工作电话,但被别人如此寒碜倒也不多见。
这样过了三周,我一节课也没再去上,一来确实事多,二来每周专程去上海上两节口琴课当前对我而言也未免奢侈。一场大雨后有陌生电话打来,却是口琴女郎。“拖泥带水!”她直言训斥:“学就学不学就不学,露个脸就逃之夭夭是哪门子事?!”
我本以为是老师托她打来,后来才明白全是她自说自话,不过在这敷衍已是常态的当下我根本不想费力跟她解释什么。没成想几天后她打第二个电话来,背景是一片走调的口琴练习音。“结婚了吧?”她问我,“没结婚吧?”我问她。于是夏夜炎炎,在蛙鸣和口琴音中我与白领剩女不无意外客套了半响,现实层面上大致我与她都属于受众面不宽的族群,我不太可能接受第三者,她则连扮演第三者的角色怕都没人敢要。看上去我在目前与她有同样的理由:事业。不过在爱情上我有意无意抱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态度,而她却抱着早起的虫子被鸟吃的立场,小鸟飞走了倒也没关系,听起来关键是她的白马从此水土流失。“那混蛋一定在什么地方摔了王子,所以到现在都不敢来见我!”她不悦道:“偏偏女伴又个个爱情过剩,口口声声纵情者生,无情者死,纵欲者万劫不复,一付围剿我的模样。”
“就为了这学口琴?”我意外问。她倒也老老实实回答多半也是为了看看能否遇见合适的投机对象。“但不是老头子就是儿女成群,唯一看上去有培养前途的还是个胖子,竟然还八岁!”她悻悻道。
我打心眼里抱以同情,顺口问她的职业和择偶标准。“人力资源总监。”她说:“标准?十年前还是现阶段的?”
十年前肯定吓得在一边旁听的马来熊落荒而逃。
“顾家,对我好,诚实就行。”她告诉我说:“别的我都能搞定。”
“搞定?”看上去适合她的男人应该全部在家里扮宅男,她连面试的机会都不见得有。我想。这个世界对大家而言幻觉真是越来越重要了,对于个人的人生进程,外部机会把握从来都是关键因素之一,机会成本决定比较优势嘛。前办程狂鞭名马,后半程当然万马齐喑。谁骑白马?连黑马上的傻小子恐怕都被别家姑娘羞答答牵进芳草地了吧?
后来我还是抽时间去了趟口琴班,教室里人生鼎沸,小胖子吹得象模象样,就是他的新口琴齿痕累累惨不忍睹。我认认真真上完课。老师也叮嘱我常来,口琴女郎从头到尾没搭理我。我想,她的白马应该还在外面撒野。只是忽然回想起当年,车过乡村时,两个孩童追逐嘻闹。车过的瞬间,我看见小男孩小心翼翼踩入水中去摘一枝荷花,揪着小手焦急而又期盼的小女孩的羞涩笑脸。
那可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竹马年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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