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孝是个医生,也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男人,他从不抽烟喝酒,不逛夜店。他只爱喝铁观音,看书,种茶花。
第一次见到高孝是在仁和医院,他穿着纯白的白大褂,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下巴上的胡须剃得很干净。高孝并不帅气,但他谈吐举止总是散发出成熟男人的味道,使人着迷。
我被这样的男人吸引着,他健康,积极向上,生活充满了阳光。正式与高孝交往后,我搬来他住的公寓。我们幸福的像一对新婚夫妻,他宽容我的懒惰随意,他为我洗衣做饭,无怨无悔。我想,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高孝这样极品的男人。
夜晚的时候,他从背后搂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圈在他的怀里,给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我会主动回应他,拥抱他,亲吻他。他连做爱都那样温柔体贴,每个动作每个细节都那么轻柔小心,他用他的舌尖游走我的耳垂,嘴唇,ru*房。这般的爱抚,让人销魂。
二
高孝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他依然有自己的原则。譬如,他从不让我靠近地下室和窗台上的三盆茶花。他每天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关在地下室,每当问起,他总是温和地笑,他说,地下室有老鼠蟑螂,我进去会吓倒。我回问,他每天去地下室到底在做什么?他依旧温和地保持微笑,他说,去看一些陈旧的东西,是以前留下的,那些东西又不适合摆放在客厅或卧室。我不再追问,怕引起高孝的反感。我想也许是他之前爱的女人留下的什么,相册或衣物之类的。他是个怀旧的男人。
高孝的窗台上种着三种极端不同颜色的茶花,一种洁白无暇,一种鲜红如血,一种是淡雅的黄色。他每天都会细心为它们浇灌施肥,为它们擦拭每片叶子,像对待情人一般。他从不让我碰触那些茶花,他小心翼翼的保护它们不受一丁点伤害。
我总是坐在一旁赌气地看着他充满温情地对待那些茶花,事后,我又开始抱着抱枕笑翻在沙发上,我为自己为三盆茶花大吃干醋而感到可笑无比。
三
高孝发誓说会一直爱着我,永远不会让我离开他的世界。
我靠在他的怀里,修着手指甲。
我淡淡地问,你对你之前存在的每个女人都会说同样的话?
他点头,我深爱我生命里出现的每个女人,到现在我还爱着她们。
我没有发怒,继续追问,那你爱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他摆正身体,将热水倒进茶杯里,然后回头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始回忆起来。
“我爱的第一个女人,是个刚满20岁的小姑娘,她纯洁得像个天使。她爱穿白色的波西米亚长裙,经常光着脚走路,也会经常让我背着她。她有时候像个不懂事调皮的小鬼。在她生日当天,她把她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我,雪白的床单上那落红鲜艳极了,像盛开的花朵一般。”说到这里,我明显察觉出高孝当时的满足与自豪。
“那么,你们是怎么分手的?”我问。
“她很年轻,很美好,抵挡不住外面的诱惑。与我爱了一年多的时间,她瞬间爱上了一个在酒吧驻唱的歌手,我见过他,他留着很长的黑发扎在脑后,胳膊上有纹身,左耳还镶了耳环。她吵着分手的时候,我一直追问她那样的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好,她愤怒极了,她说我太不像男人,像个管事的妈妈桑,她需要激情,需要新鲜的生活方式,不愿与我这样沉闷的生活在一起。”说到这里,高孝开始沮丧起来,眼眶有些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那么,再说说其他女人?”我充满好奇地继续问,也不再管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
“后来,在一个雨夜的夜晚,我爱上了一个漂亮的妓女。她皮肤白嫩细腻,身段妖娆。她总是穿鲜红的紧身连衣裙,将她的曲线衬托得格外诱人。我那段时间就沉迷在她的情欲之中,我不介意她的职业,不在乎她的过去。可她改不掉她那些恶习,她喜新厌旧,崇尚那些名牌的首饰化妆品。我为她倾家荡产也愿意,她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我,她寻找了更适合她的伴侣,一个集团的大老板,长得丑陋无比。唉。”高孝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小口,又重新放回去。
“你到底爱过几个女人,还有别的女人嘛?”我闷闷地看着他,继续问。
“最后一次,我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她的丈夫很忙碌,常年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到她,让她守了活寡。可她依旧守着她那份可怜的婚姻不肯放手。对了,她爱穿得是那种淡黄色飘逸的裙摆,非常有女人味。她身体丰满,ru*房柔软,很会叫床。她与我的缠绵,仅仅是为了身体的饥渴。事后我才得知她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我没有愤怒她一开始的欺骗,只是劝诫她与她不爱的丈夫离婚,回到我身边。她爱着我,这点我肯定,可她更爱他丈夫那巨额的财产。她说当时结婚的时候与他的丈夫有协议,谁先提出离婚,财产就一无所有,再且是她背叛他的丈夫在先。”高孝闭起眼睛,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沙发上。
我像猫一样贴近高孝的胸口,他伸出手抚摩我的长发,喃喃道,你会离开我吗?我抬起头,说,忘记那些背叛你的女人,现在你的眼里心里必须只有我,也只能爱着我。他点点头,我满足地亲吻他的嘴唇。
四
高孝上班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公寓里。慵懒得像只猫一样无所事事,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去了咖啡厅,我选择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座位坐下,并点了蓝山咖啡。这也是高孝爱喝的咖啡。我从书架上找出几本家具杂志回到座位上,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落座到我对面。
没等我询问,对方笑嘻嘻地说,我是高医生的同事,上次你来医院的时候,我有见过你,听说你和高医生现在在一起了。
我搜索者脑中的记忆,仍是没有记起眼前这个男人似曾相识的模样,但还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泯了一小口,那种苦涩立即传播开来。
“加些糖或者奶油,可能更好入口。”对方又开口说。
我开始打量这个男人,他的年龄比高孝要年轻些,个头也更高些。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不使人感到讨厌。
“高孝喝咖啡从来不加糖,我也只是尝试这种苦涩而已。”我说。
“高医生确实有些怪。”
“喔?哪里怪?”
“具体也说不上来,在医院也很少说话,很沉闷。”
我回味眼前这个男人的话,高孝在我的眼中,可是个很稳重,且健谈风趣的男人。
“你是第四个了。”他停顿了下,简略地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你是高医生第四个交往的对象。”
“这我知道。”
“噢,这样,看来我多心了。”他又开始笑嘻嘻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愠怒。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医院听那些护士说,和高医生交往的对象最后都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嘿嘿,你瞧,看我又在乱说话了,不用介意我说的话。”
……
五
高孝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我听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继而停止了一切声响,整个公寓显得异常安静。我蜷缩在大床上,没过多久,我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心跳声,还有一双手攀沿到我的腰上,最后一堵冰凉的胸腔贴上我的后背。我的身体被牢牢圈住,这是高孝每夜重复的睡姿。
我回忆白天与那个男人的对话,我轻轻呼唤高孝,他在我身后发出低沉的回应。
“你爱的女人之后过得怎样?”我仍是忍不住追问起来。
“唔,应该还不错吧。”他依旧低沉地回答我。
“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得到,她们需要什么,她们自己会明白过来的。”高孝缠住我的双手更紧,我突生一种恐惧感,那双手羁绊的太紧,似乎要将我吞噬。
我最终还是掰开了高孝的双手,面对面看着他,黑夜里,只能模糊地看清高孝的轮廓,他平稳的呼吸声一直索绕在我身边。高孝轻哼了一声,然后更加凑近我,双手伸进我的睡衣里,我脑子立刻开始乱成一团。他那么轻柔地呼唤我的名字,将口中的空气吹进我的耳中,我浑身酥软。
一番缠绵激情后,我昏昏欲睡,之后,我还是注意到高孝的离开。我模糊地看见他的身影离开卧室,走向地下室。好奇心催促着我,我轻手轻脚地走下床,向高孝的方向走去。
昏暗的地下室,发出一种强烈的药水味。在楼梯口,我只能隐约看到高孝握着手电筒在地下室摸索着什么。我想继续下去看清楚,可我还是明显发出了一声尖叫声,一只老鼠迅速从我脚边跑开。
高孝很快出现在我眼前,他将手电筒对着我,我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突如其来的强光。高孝拉着我的手,粗鲁地将我拖回卧室,扔到床上。他暴躁的像个疯子一般,来来回回在卧室走动。
“告诉你,不要去地下室,听到没有?”他大声吼。
“为什么不能去?那你这么晚背着我去地下室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同样吼回去。
“宝贝,我在地下室研究一种药物,只是不希望被打扰被破坏。”他放缓了口气,过来拥抱我,还是那样轻柔。
六
我在咖啡厅又一次碰到上次那个男人,与其说巧合,却更像是一场有意的邂逅。
“上次忘记介绍你叫什么了?”我问。
“叫我小陈就行。”对方依旧笑嘻嘻的模样。
“哦。”
“你和高医生相处的怎样?”他问。
“你很关心我跟高医生的事。”
“可以这么说,高医生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我知道。”
“那么,高医生平时不上班做些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下去。
“他没有什么其他社交,不上班的时间基本都呆在公寓里品茶,看书,种茶花。”
“哈,像高医生这样的男人还真少见。”
……
七
“你们医院好像有个姓陈的医生?”我问高孝。
“嗯,好像有,不过年轻挺大的,快要退休了,对了,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我压着疑惑,不再多说。
高孝也没再多追问,他依旧像蛇一样羁绊着我,缠绕着我。
直到有一天,高孝正式向我求婚,我有些措手不及。高孝跪在我对面,他说他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并将他的银行卡,信用卡所有的家产全部交给我。我有些娇羞地点头,同意了高孝的求婚。
第二天,高孝下班抱着一盆茶花回来。洁白的花瓣上,有鲜艳的红色抓痕。高孝说,这种茶花叫抓破美人脸。他心情异常得好。现在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四种茶花。
高孝上班的时候,我木讷地盯着那四盆茶花。我恍惚记起高孝前面的三个女人,那纯白的少女,那漂亮的妓女,还有那个有夫之妇。那三种茶花似乎正代表着她们,他还是依旧还忘记不了她们。而最后的那盆茶花是不是也正代表着我?我如同那个摆设,只是他记忆里的一个片段。我越想越烦躁愤怒。
八
在咖啡厅,我又遇见那个如影随形的小陈,他坐在我对面。我不耐烦追问他到底是谁?高孝医院里根本没有年轻的陈医生。
他皱了皱眉,说,我并不是坏人。
“那你是谁?”
“我是警察,我正在调查与高医生有关联的三个女人失踪的案件,只是现在还是毫无头绪。”他认真地说。
“她们失踪与高孝有关系?”
“还不是很清楚,正在调查,这不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暴躁地大叫,然后匆忙离开。
高孝回来,依旧从身后紧紧搂着我,我愤怒地推开高孝。他疑惑地望着我,我指着窗台的那些茶花对着高孝大叫,把那些茶花全部给我扔掉?
“你到底发什么疯?”他不为所动。
“你整天都对着那些茶花在回忆你之前的女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继续愤怒地大叫。
高孝没有回应我,我不顾及任何后果,猛得冲到窗台,发疯似得将茶花摔在地板上。那种畅快淋漓的快感让我无比解恨。我还没有回过神,左脸被高孝狠狠甩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我瘫痪地坐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泪,高孝也在流泪,他是在心疼那些茶花。
“我们分手吧。”我平静地对高孝说。
“为什么?”他依旧流着泪看着我,他说,“怎么可以?是为了咖啡厅里坐在你对面的那个男人?”
我不愿意去解释,我无法容忍我爱得男人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他分不清现实与记忆的存在。
我回应他,“是,就是这样。”
我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高孝又一次在身后紧紧搂着我,他在我耳边重复着,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否则你会死的,不要离开我的世界。我挣扎着,高孝却缠得更紧,像真正的蟒蛇一样将人缠绕到窒息。他的手覆盖到我的脸上,我开始渐渐丧失知觉。
九
当我醒来时,我浑身没有任何力气,四周很潮湿寒冷。我想动下身体,但发现双手双脚被细小的绳子缠绕着。我绝望地环顾四周,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吓。
对面的架子上,三个巨大透明的玻璃瓶中浸泡着三个女人的头颅,散发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我止住从胃中汹涌的呕吐感。
我从口袋摸索到手机,信号一直忽现忽灭。我拨通110,还没得及说出具体地址,上方发出吱呀的响声。高孝突然出现在地下室门口,他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三个头颅旁边,他隔着玻璃亲吻着那三个女人,他与她们交谈着,或者她们似乎是在聆听着,高孝告诉她们今天他所见所做的事,告诉她们他又爱上一个女人,可她却要离开他,我颤抖着身体,将手机藏在身后,想立刻逃离这个地下室,而此刻我却无法动弹。
高孝回过头望着我,他指着那三个女人的头颅说,这都是我之前爱的女人,现在依旧深爱着。我是个多情的男人,也是个专一的男人,我对每段爱情都那么执着,可依旧逃脱不了背叛。
他抚摸我的脸庞,凑近他的嘴唇,我厌恶地避开。他停下动作,继续说,你离开我,就会死,她们都一样,离开我后,都会死掉。
“你是疯子,变态。”我默默的流泪。
他摇摇头,说,我深爱她们,才会用这种方式留住她们。
他搂着我,开始沉默,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羁绊缠绕着我。我意识又开始模糊,直到上方传来不同的脚步声。
十
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窄小的玻璃杯内,透过玻璃是高孝模糊的脸,我越来越无法呼吸,然后猛得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原来只是一场梦罢了。
小陈坐在我旁边,我本能的想说出实情。
他却先开口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些失踪的女人,已经死了,凶手也都抓到了。
“凶手居然是高孝。”我仍止不住流泪。
“凶手不是高医生。”他继续说,“凶手有三个人,一个是酒吧驻唱的歌手,当时那个女人再次移情别恋的时候,被那个歌手杀害后抛尸到野外。另一个妓女是被一个集团的老板雇凶杀死的,是因为那个女人骗取了他几千万的资产。最后一个女人是被他丈夫发现出轨后所杀的。”
“那地下室的人体标本时怎么回事?”我吃惊地问。
“高医生其实与她们分手后,一直关注着她们,她们被杀死后,高医生跟踪那几个凶手后,将抛尸的尸体全部带了回来,用福尔马林制作了她们人体标本。高医生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他想留住那些人体标本。”小陈冷静的替我分析。
“那高孝现在怎么样了?”
“他自杀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他脸色铁青地搂着你,应该是服毒自杀。而你处于休克状态。我们从高医生的身上发现了他所写得遗言。”
说完,我们都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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