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嫣,抱紧我,抱紧我。
嫣的双手抚过彬渗着汗的皮肤时,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嫣的内心对蛇一直有着一种恐惧到抗拒的心,而此刻,仿佛手指所触之处就是一层蛇的皮肤。
嫣,爱我吗?我很爱你,嫁给我!
嫣无法面不改色地说谎“我爱你”,也不忍拒绝一颗爱己的心。她选择沉默不语,希望彬把这当作是她的羞涩,或只是那些床上的失语,时效一过,便无效。
无论她是如何迫切需要一个男人一双臂弯一份安全感,这个男人,还是令她自觉在委屈着自己。
只是,我又能如何?嫣常常如此自问。
2
彬在沐浴后,说要出去给嫣买点东西回来吃,留下嫣一个人在房间。
雪白的光管照着雪白墙壁上的那几处触目惊心的缝补,嫣看见了自己的心里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
有没有一个人是你柔软心脏里最尖锐的刺?有没有一个人是你生命里无法摆脱的劫?对嫣来说,那个叫英男的男人是。
她的刺,她的劫。
有一种记忆是无法抹去的,比如英男的号码。如此的熟稔,仿佛不曾失去过联系。
只响了一下,便立刻挂了。嫣怕,手机的彼端会传来那个令心脏抽缩的声音。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存在。嫣自语。然后,静静地躺着,望着天花板,等那个叫彬的男人回来。她知道,有一个男人是无法等待,但不会是彬。
果然,彬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他说,来,吃点龙眼。还有蛋糕。
嫣焉焉地说,不想吃。
彬拿着一个蛋糕走过来,撕开着那层外面的纸,来,吃个。
嫣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食物,可是,她依然不想吃不肯吃。她只想让自己不好过,她不肯让自己好过。
嫣坚决地拒绝,彬无奈地把蛋糕塞进自己的口中。这个女子如此的固执,如此地鲜明地烙在他的心上。就算她曾经伤过他,在她痛了时,他还是无条件地包容着,只想,可以好好地照顾她这一生。
爱,是一件身不由已的事情。
3
手机响在寂静的房间时,嫣吓了一跳。
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远方,嫣问,谁?
却只闻细微的呼吸声。
英男?
你好吗?当那个叫英男的男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时,嫣只觉得天地在沦陷。
她想哭,哭个撕心裂肺。这个把她伤得体无完肤地男人,在事隔多时后,问候她“你好吗?”,是多么的讽刺。
我非常的好!嫣肯定地答。
终于,嫣可以对这个男人不动声色地说谎。
那就好,你现在在哪里?嫣仿佛能听见对方轻轻放下心事的声音,嘴边因此而露出轻篾的笑意。
我在江北的一家小旅馆。
是的,嫣现在就在江北的一家小旅馆,而江北是英男的故乡。曾多少次,她以“爱情”为名义,义无反顾地奔赴他而来。
英男的意外非常明显,你怎么会来了?和谁一起?
和一个男人一起。嫣只答了其中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这里,而且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你叫他来听电话。
我才不会如此无聊。
嫣不想再为这个男人证明一些什么。当日,为证明她有多爱这个男人所付出的代价,至今历历在目。又如何?到最后,他还不是将这证明当寻常。
彬的电话却在此时响起,彬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清楚而响亮。
你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英男的声音非常愤怒。
是的。嫣的回答非常干脆。
然后,只听到英男挂机的声音。
嫣什么感觉也没有,这个男人从来是这样,可以非常温柔,也可以非常霸道,只是,到了这地步,温柔何必?霸道何来?
甚至没有看彬一眼,嫣蒙上被子,她想睡了。
她已经把自己退到一个与爱情无关的角落,不再是英男轻轻一声呼唤便扑火的飞蛾,不再是英男垂手可得的爱情。
可是,英男却不甘心。不到10秒,他的电话又至。
林嫣,我要杀了你。听,这个男人是如此的蛮不讲理,爱不到便毁灭么?何况,当初,是谁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随便,反正那个林嫣已经死了。
你马上离开这里,离开那个男人!他命令着嫣。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的谁?我是你的谁?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权利。
告诉我,你在哪家旅馆?
我不知道。嫣真的是不知道,一下了车,就任由彬带她到这里。
英男却不信,逼着嫣说出地点。
嫣说,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
我不管,反正你要离开这里。我不许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你可以和其他女人一起?我不可以和其他男人一起?嫣很委屈,嫣很气愤。
我没有和其他女人一起。林嫣,一直以来,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李英男,你不要再对我说谎。
嫣,你信我,这是一个误会。你先离开这个男人,我会向你解释的。
不,现在就说。不说清楚,我不会离开。
嫣的固执让英男沉默半语。
嫣,你说13楼高不?我现在正坐在窗台上,你信我跳下去吗?
英男绝望的声音逼出了嫣的眼泪。英男,别,我现在就走。
无论这是恐吓或是真的,嫣不想去赌英男会不会真的跳下去。英男,由始至终是嫣无条件的信服。
嫣迅速地下了床,到卫生间换好衣服后,塞进行李包。看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彬,把包提起来,彬,我走了。然后,拉开门出去。
她不敢看彬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被无辜地伤害了。
到了楼下,已经是快到凌晨时,街道显得有点幽暗,来来往往有着寥寥几人。英男的电话像追踪器一样,立刻就响了。
嫣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先找个地方住下。
上哪?
我们以前住的地方。英男的声音在夜里特别的温柔。
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我怕会哭一整夜。
嫣,不怕,有我,我陪你说一整晚的电话。
嫣感应到有电话打进来,或许是彬吧。她不敢回头望,怕看见彬真的追来。她跳上了车,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名。
英男肯定是听到了的,他说,嫣,别挂电话,一直听,我要知道你安全。
嫣仰起头,然后说,英男,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
4
嫣打开房门,仿佛间,英男正拖着自己的手走进来。英男的个子很高,显得嫣特别的小鸟依人。英男把嫣按在沙发上坐下,宝贝,你坐车累了,先坐会,我去煲开水。
嫣甜蜜地看着这个男人,一点也不觉得累。她乐于享受他给她的宠爱,那种捧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溺爱。
英男把嫣紧紧地抱在怀里,嫣,别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一直坚持着一起走下去。
嗯。嫣知道英男的家人强烈反对,因为她有一个女儿。因为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爱情的最好结局是婚姻,从此一生一世在一起。嫣真的以为,只要付出时间,用爱去等待便能换来。可是,有一天,英男的父母找到了嫣,把一纸婚书摆在面前。那张婚书上男方的名字是李英男。
嫣平静地对着两老说,对不起,我会离开的。
嫣绝望了,不是因为英男结了婚,而是因为英男竟然一直在欺骗着她的感情。有什么比欺骗更伤人?嫣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不能。她还有女儿。
嫣往英男的手机发了四个字“卑鄙无耻”,然后,把他的号码拉黑,还有qq,和其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无法离开这里,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拒绝。
5
嫣,你在吗?
英男打断了所有的回忆。嫣“嗯”了一声。
嫣,你听我说,那个结婚证书是我父母伪造,是想让你离开我的。我没想到,你就真的这样离开我了。而且,还和别的男人一起。
我不信。若是这样,你为什么后来不向我解释?
嫣,对不起,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直在想,说得再多也是没用的,不如就等到时机成熟时,让事实来证明。我知道你很爱我,有把握你会原谅我的。只是,没想到,你会和别的男人一起。为什么?英男说到最后,哭了。
嫣也在静静地淌着泪。因为绝望。你知道绝望的滋味吗?
嫣,我知道,绝望就是现在这感觉,觉得世界很空,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当失去一个心爱的人时,心就好象空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缺口,用什么也无法填充。而那些感觉有意义的事情不过就是傻傻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地“我爱你,我爱你……”,不过就是你拥我入怀,我抱你双肩,不过就是陪你看夜空,陪你到凌晨。
这些有意义的事情一直是嫣最美好的回忆。嫣哭着说,英男,无论我有多恨你,这些最美好的回忆,是我舍不得忘记。
嫣,我何曾忘记过?
嫣,我一想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心如刀割。
嫣,你说,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能不能相逢?
英男,我要你在,一直在。就算是在远方静静地看着我也好。
窗外的星星无言地看着这一对人儿,各自抱着一个电话哭不成声。
6
嫣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是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的。打开门,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抱入怀。
嫣……嫣……
眼泪急涌而下,英男的怀抱依然那么的温暖。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只是,她早知,越是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稍纵即逝。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天意弄人,这么多的有缘无份。
英男的妈妈在英男醉酒的一个晚上,把一个女人送上他的床,那个女人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嫣笑着流泪说,英男,以前你一直说要做一个好爸爸,现在你有机会了。
不,我只想疼你的女儿,只想做她的好爸爸。还记得那游公园吗?我是把她当成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还要宝,把她当公主一样的宠爱。
嫣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下午,顽皮的女儿在公园里乱跑乱跳,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湖里,是英男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跳下水去救她。嫣还记得那天的湖水非常脏非常臭,行人纷纷掩鼻而过。
英男把嫣按在沙发上坐下,嫣,你累了,来,坐下,我给你冲杯茶去。
嫣看着英男的背影,眼泪不停不停地往下流,她知道,这个男人,始终无法属于她。
7
英男看着嫣把那杯茶水喝下,然后,将自己手中的那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英男的眼睛很红很红。
嫣开始感觉很累很累,眼皮很沉很沉,慢慢地倒在床上。
英男把嫣在怀里,对着嫣的眼睛,慢慢地说,嫣,你要记住我的样子。
嫣,我在你的茶水里下了毒,是一种让人安静无痛苦地死去的毒药。
嫣,我不想你看着我离开,所以,加重了你的份量,让我看着你离开。
嫣,请你一定要等我。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我们都别再错过。
嫣,你不要怪我,我们来世再续。
不知嫣有没有听到,反正,她把眼睛张开,看着英男,脸上绽放着灿然的笑容。
英男,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只不再躲避的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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