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懈地努力后,终于能够行走在高楼大厦间,即便那一栋栋的高楼,没有一个空间属于自己的,但也感到些欣慰,毕竟,付出了汗水,改变了环境。
惊慌。怎么会是这样呢,才拐个弯儿呀?眼前,一座座插着白幡的新坟扑面而来,让我措手不及,急转身,想往回走,可是,来时的路在哪呢?到处是楼房,相互挤压着。众人在狭缝中挣扎、叫喊。光怪陆离的光线,漫天飞舞。记得,也应该是这样的,转个身往回走,就可以找到来时的路。可是,现实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哪怕回去的路是来时的路,也不会是来时的路了。
不管了,只要不往前走,不走进那片新坟如同笼子里的包子般的坟地,哪怕路再怎样地难走,也总比在坟地里的好。
错了。迎面走来一队身穿孝服的人,他们一排排的走来,可以想象,在他们的身后,一定是四个抬灵柩的人,那是一具怎样的灵柩呀,群鬼在上面乱舞,欢叫。我荒不择路地闪过一旁,避开。
来不及了。一座座坟墓,先前的楼房全都不见了,好多人,没有影子,他们都在走自己的路,哪怕是碰到一起,也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有好多人手里拿着手机,按着拍照的功能,在乱拍照呢。我得避开镜头,因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灵魂,是可以透过镜头看得见的。那么多的镜头,我避开了这个,躲不开那个。
逃,赶紧离开这。这是一片坟地,来这的人,都带着沉痛的心而来的。在这里,他们怀念失去的美好——当然,那失去的并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在过去。但如今之所以成为美好的回忆,是因为失去了。失去的东西,那怕是关于伤疤的事,也是美好的。
在这里,他们可以痛哭,而不需要再伪装坚强;在这里,他们可以把生活中所碰到的不快、不公、淋漓地,毫不掩饰地诉说出来,当然,他们也清楚,那地下的人是听不到的,只有面前冰冷的石块在听,而石块也是听不懂的,但也只能如此。热闹红尘中,他们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信的倾诉者,只有石块,才是安全的,不会把他们的心里话添油加醋地播给他人;不会乘他们脆弱的时候,欺骗他们。
我要离开,我不想呆在这死人堆积的地方。我追赶着行使中的汽车,我知道,我不能追上它,但我以为只要沿着车离开的路,我就可以走出这片埋葬死人的土地,看到鲜花,听到鸟声,呼吸到活的气息。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我跌倒了,爬起来;我爬起来了,又跌倒。我身上,到处是伤,血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我的衣服,如一簇盛开的玫瑰花。
那有一扇门,玻璃门,透明的玻璃门。门上有如鳄鱼嘴的夹子,仔细看,还可以看到夹子上的血迹,斑斑。透过玻璃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鲜花,飞翔的鸟儿。可是,我却不能走出充斥着尸腐味的墓地。我用手触摸透明的,冰冷的玻璃,我用劲,玻璃纹丝不动,如同座大山。从手指,我可以感觉到玻璃的厚度——半个指头那么厚,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把我隔在阴气浓重的墓地里,我呼吸困难。
我在群山间乱闯,一具具尸体,一个个器官,一块块骨头,我无处可走。但我又不能停留,哪怕是稍微歇息一下也不行,我会被抓的。那散发着闷重声响的铁链,听了就让人恐慌,害怕。我清楚,我这样不停地奔走,迟早会因力竭而死。
好好的大山,有花,有鸟,有绿叶,但被圈成墓地后,便连草儿也不生了,成了一个光秃秃的,阴沉的死地。
人的死亡,竟然是这么地可怕恐怖。可是,谁不死呢?不管生前如何,最终都会被一丝不挂地浸泡在苏打水里,尚不死的,可以用的器官,被摘除,然后分类送往医院;油脂进了化妆品的生产车间,……
我突然想放歌。我扯开喉咙,我在尸体间从容地行走,我不再惧怕,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闭上眼,睡得长久些,永远地不醒过来而已。
阳光、鲜花、鸟儿,它们寻着我的歌声而来,我看到地狱之门在缓缓地打开。我倒在地狱门之前,我朝门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我叫喊,但此时,我却喊不出声音,那怕如一只蚂蚁的叫喊声。也叫不出。
2009/07/04写于都市流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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