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亲去了一趟乡村
父亲又摸到了稻香,听到了蛙鸣
父亲说那阵势盖过城市的车流
比我笔尖流出的墨水还要清新
父亲看到一匹马在宽阔水泥路飞奔
不时撞到田野丰满的胸脯
大团大团的云朵掉下来
朵朵都是山花,在蓝天下缤纷
父亲也翻出了多年前用过的镰刀
那些经年的汗水和欢笑,统统生锈
宛如我皮肤上积满的街道积尘
需要半辈子溪水的洗刷,才会洁净
快到双抢时节,村子让城市抽空了
我就是其中流离的一个分子
清醒了八十二年的父亲好迷惑
是我们背叛了乡村,还是乡村抛弃了我们
《想起村口》
想起村口,就想起儿时的碗口
碗口喂活了一个人
村口喂活了一些人
想起村口,就想起屋后的井口
井口吞掉了一个人
村口吞掉了一些人
想起村口,就想起母亲的心口
心口惦念过一个人
村口惦念着一些人
其实,村口就是村庄撕开的伤口
常常在孤独的时候
疼痛过去的事情
《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爱冒出怪异的想法
爱扳着手指头计算
是不是到了走过的桥
比儿子走过的路还要多的年龄
我疑心不是父亲的儿子
而是父亲茶杯的儿子
我现在的茶杯和父亲的
多像一对父亲,如此亲近
我也可能不是母亲的儿子
而是母亲遗留的老花镜的儿子
我的眼睛越来越近视
可能源于老花镜的遗传基因
我还怀疑不是儿子的父亲
儿子的父亲是老家村口老槐树
或者,可能更是树上鸟巢的喜鹊
不然,儿子和喜鹊的声音为何难分
我甚至疑心我就是那棵小槐树
二十年前从那个朱家湾移栽进城
至今,血管里流淌的还是蛐蛐的叫声
就连儿子的瞳仁里,都有煤油灯的倒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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