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在回家的车上,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清明少年。
车过二二四大桥时,他尖叫起来:“哇,这是什么江?”因为问得没头没脑,所以周围没有人回答,空气好象一时间停止了!
在确定没有人回答他之后,我也没头没脑地说道:“这是金沙江”。
“哇,这就是金沙江呀!”他折过头去,想用目光抓住赤练一般的金沙江,但她的影子也隐入窗后了!车在行,他转过身曲腿跪在椅子上,努力地向后看着窗外,但除了一闪而过的树,房舍,却再也看不到金沙江的影子了,他很失望,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少年说,他七岁就随父母去了浙江,一去就将近十年了,这是第一次回家。为了这一天,他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如果不是今年的金融危机,他还不可能回来!听说要回家,他几天前就将行李收拾好了,起程前的每一天晚上都难以入睡,每一晚上都作梦,梦到故乡的山水,伙伴,还有房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作为西部深山里出去的娃,家乡仿佛找不到什么令人骄傲的,更何况父母都是打工者。在上《地理》课时,有一天他遇到了金沙江,知道它是长江的上游部分,长江在宜宾以上被称作是金沙江。哦,金沙江,一个多么有气魄、多么有色彩的名字。从地图上看,它就象一条细细的长长的蚯蚓从青藏高原伸延到宜宾!宜宾,那是自己的家乡!从那天起,少年就觉得自己与金沙江很亲切,仿佛与她有一个前生的约定,虽然她遥远得没有一点印象,但在他富于想像的头脑中它是那样的阔大,那样的激流汹涌!一谈起金沙江,他就觉得自己比同学们要多了一点自信!虽然金沙江没有流经家乡那个县,但她长久停靠在宜宾的身边!
少年说,回程时,再经过这座桥,一定要再好好地看看金沙江,这转瞬一瞥,实在太伧促,太模糊!当知道她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金沙江时,它已经没有了身影。只觉得她的江水是红色的,很宽大,仿佛看不到波浪!
他很失落,我劝他,回程时在宜宾停下来好好的看看就如愿了,听我这样说,他心情舒展了!
由此我记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金沙江的惊喜!那时我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与我小哥哥第一次出远门。对于金沙江很早就耳熟能详,这缘于当时市面上有一种“金沙江”牌廉价香烟,上面“金沙江”三个字很有骨力和气势,觉得象是仿了毛泽东书法而写出来的。烟盒上面的图案是一幅浪涛汹涌的激流,色彩是红褐色,我想,这也当是金沙江的图画。没见到金沙江之前,因为她的名字,因为她的画面,心里很是期待。当车从深山窜出来,出现在宜宾城的边沿时,金沙江便出现在我眼前了。“哇,金沙江!”第一次看到这样阔大的江,心一下子变得很宽,才觉得山里被称为河的水流太小,太细!最感动的是看到上面有轮船,它可是只能出在电视里的东西。想着当初我与小哥不停地往窗处张望,与眼前的这个少年又有何异?
金沙江第一次打开了我作为山中孩子的眼,让我真正的感到现代机器文明的巨大魅力和真实。我对金沙江的倾慕实际上缘自于山里人对山外世界的向往,眼前这个少年对金沙江的向往是缘自于故土情结,我是释放,他是回归。
可见金沙江的美,对于每个人的影响是难以言说的,一切都包溶于那句惊心一呼:哇,金沙江!她已成为很多人情思深处一个沉沉的符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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