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有了健全的思维，就知道生命是一个轮回。养儿育女也许就是生命的最终归宿。但是，今天我想对儿子说说做父亲的心里话。因为就在昨天，一条信息让我淤积了二十年的心灵之气同于释然。说实在的，那一刻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慨。也就在昨天晚上，失眠了，几乎一宿没有合眼。

不知道因为是经历了去年高考的失落，还是因为生命在这个时候就需要爆发。夜深人静的夜里，我开始梳理已经被亲情和社会现实搅合得没有了头绪的思绪。本来去年儿子是可以走进大学大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的心气实在是高的怕人。我总想，既然为儿子求学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儿子就应该给我一个满意的回报。

结果由于我的固执，高报了的自愿再也就没有人问津。好多次我在网上查询，看到儿子的学籍档案总是处于自由可投的状态，那一刻，我的心几乎都快要成了碎片。后来是儿子对我说：“老爸，不用看了，不就是再读一年吗。你放心，明年我一定会考好的。”

从小到大的儿子，不论是读小学，还是初中，他都是我们县有名的尖子生。那段时间他在县里的知名度甚或已经比我还高。好多人见了我，总说你是李泉春辉的爸爸吧。也许人就是这样的懦弱。按照我平生的性格，从不肯把自己圈定在别人的光环之中。可是对于儿子带给我的喜悦，我却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而且是尽情的享受。

可当我第一次感受儿子人生的抉择时，心里却有了一种不堪负重的味道。而且竟然是那么强烈，那么的让我无法忍受。按说575的分数是可以读一所很不错的大学。但是我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儿子能越过600分，能让我心灵来一次彻底的释然。可是儿子没有给我惊喜。当时我心里还多有埋怨儿子的意思。

一年时间很快，眨眼间又到高考时。不过这回我细心了。就在高考的前两天，我发现儿子的神情有些异样。总是一个人愣愣的思考着什么。难道说是心理压力太大？难道说是因为……

我不敢去想，我也不要愿意去想。当我和儿子进行交流的时候，安慰他不要想得太多，只要把自己平日学的知识发挥出来就可以了。可是儿子却是这样回答我的：“老爸，你说那可能吗？面对人生这算是最后的一次抉择机会，谁又能把心态放平稳呢？”看得出来，儿子的心理负担实在是太重了。我不知道这是我的罪过，还是社会的不幸。难道人的一生就是如此这般的经受磨难。

结果高考下来，儿子得分数竟然没有去年多。记得估分的时候，他在里屋，我们都在客厅静静地等着。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当一个多小时之后，我进到里屋时，发现儿子趴在书桌上：“老爸，对不起，今年似乎还没有去年考的好。”

一时间我的心智全乱了，不知道此时该给儿子说些什么。我静静的站在儿子的身后，看到儿子已经是满头的白发，厚厚的近视镜已经把鼻梁压得都有些变形了。我的精神在这一刻突然崩溃，突然的没有了方向。似乎是落进了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后来的几天里，儿子闷闷不乐，我的心里也好像是打破了五味瓶子，说不上来都是一些什么滋味。终于到填报自愿的时候，儿子来征求我的意见。当时我只是告诉他，不管怎么说，今年一定要走。因为人生的路有时候也是用光阴来计算的。儿子点点头就去填报自愿了。那段日子，我几乎都没有走进单位的勇气，更害怕关心的朋友问我儿子的情况。

尽管后来许多朋友都在安慰我，说儿子已经不错了。许多孩子还在二本三本，甚或专科那里挣扎呢。再说成功的路也不只是一条。说心里话，朋友们的安慰没有错。我的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一考未必就能定下儿子的人生乾坤。可是，我就是不能让心灵散发开来。也许是我太把儿子的生命自我化了。

在等待录取的时间里，那种心灵的焦虑，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是没有办法去想象的。儿子几乎每天就是用睡觉来打发时光。而我也不知道都想做什么。用坐立不安来形容也是一点都不为过。录取了两天时间没有动静。儿子在网上看过之后告诉我，前面的录取已经没有希望了。看着儿子无助的眼神，我真的不忍心再说什么。

儿子说他想去省城看看同学。其实我知道，儿子也是心灵不堪负重。因为他的同学都在省城，去年大多都走进了大学校门。要不是在家无法忍受这种压抑，说什么他也不会去找那些已经走进大学校门的同学。

我没有拦他，尽管他母亲不愿意让他出门，觉得儿子心情不好，怕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我知道，这个时候，离开这个环境，也许对儿子的心灵也会有个解脱。儿子也是十九岁的成年人了，他已经有着完整的思想，完整的思维程序。既然儿子有这样的想法，那就应该有他的道理。

早晨起来，儿子又打开电脑，最后一次在网上查看信息。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我从他的表情已经感觉出来了，所以的一切只能等到下个批次的录取了。儿子临走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话，让他注意安全。做父亲的，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说，窝在心头的感受没有办法释放，那种煎熬我想也许一个人一辈子都感受不了几回。

也许是我的心灵经受不住风吹草动，也许是我对当今社会的认识太过个性化了。尽管现在读大学未必就能找到好工作。可是不读大学连平台都没有。如今的社会尽管结果总是不能令人满意，可是如果连过程都没有了希望，那简直对生命就是一种无情的摧残。

当年儿子读初中的时候，在县里五千多名学生里，每次考试几乎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名。到了初中二年级，为了能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我们决定把他送到省城读书，为的是将来能在省城选上一座好的高中。记得是暑假，我带着儿子去一所省城有名的初中进行考试。那次儿子考的不错，后来进了那所学校的实验班。

大概当时是因为从县城去的，他竟然在上第一次英语课的时候，老师讲的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懂。当时儿子心理的压力就特别大。光是那铁青色的脸就已经让我知道了儿子心中的郁闷。为了能让儿子度过难关，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周都去一次省城。没想到后来儿子走过来了，考上了省里最有名气的高中。

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动力，也不知道我是哪里萌发出一种想法。在后来的四年时间里，我是每周都去省城看他。当时就连许多很要好的朋友也都为我这样的精神感到不解。觉得我是太过的溺爱儿子了。

也大家有自己的育儿心得。可我总是觉得，既然可以顺境成才，我们为什么非要给孩子造成一种逆境呢。几年来，我和儿子几乎成了朋友，可以说无话不谈。他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优秀。没想到的是去年会没有被录取。说心里话，对于儿子的未来我做过很多种设想，可就是没有想到他会复读。

我想今年复读了一年，说什么应该进步；说什么也该走上600分。然而事与愿违。看着儿子憔悴的是神态，我知道不能在埋怨儿子了。他应该说一定尽力了。作为父亲，我总想让儿子有个好的开端。总希望他在起步的时候不落后别人。但现实却总让我无法面对，也无法理解。

不过有一天，儿子突然说想和我谈谈。他很直率，第一句话就切进了主题：“老爸，你想让我有个好的开端没有错。我也想有个好的开端。可是我已经尽力了，也许我的天分就到如此。尽管说刻苦可以弥补一切。但是我想那些伟大的艺术家和科学家，恐怕光有刻苦是无法在他们的领域里有所作为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思想？”我知道儿子想给我说什么。也许是儿子真的承受不了目前的这种巨压，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来自心灵的困惑和苦闷：“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我们不该有这样的思想，人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奋斗的。”

“我知道。可是我觉得你的期望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就和我也一直希望你能成为鲁迅，成为巴尔扎克一样。但任何事物到了一定的时刻，也许升华起来就不能只靠外力了。爸爸，我想也许我就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好了，今年不管走到哪里，爸爸都不会怪罪你的。”我知道儿子这时的心情并不比我好受多少。所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在给儿子去演绎什么理性的思维。

因为心情总是调整不过来，所以也不想见人。我从早到晚都一直关着手机。就在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朋友的信息。结果来的第一条信息竟然是省招办的通知。开始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我仔细打量半天，千真万确！就在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怎么啦？”细心的妻子这时发现了我的变化：“出什么事情了？”

我没有回答妻子，只是把手机递给妻子。当妻子看完一下子扑倒在我的怀里失声大哭起来：“高兴的事情怎么哭起来了？”

“我是为你哭。这些年，为了儿子你可是呕心沥血，把别人无法完成的东西都付出去了。如果在没有回报，老天可真的是不长眼呀！”妻子抽泣着：“我不怕儿子录不上，我只怕你再也经受不起这种心灵的折磨。我怕……”

“好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今天我要说的是，不是儿子应该感谢我们，而是我们应该感谢儿子，因为就是有了他的经历，才让我们知道，生命的轮回有时候不是传承就能完成的。”我本想用这句话解脱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是没想到说完竟然也是热泪横流。难道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完善生命的真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