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又闷又潮的空气渐渐清新起来,困扰了几天的小杂病在花去我几百块“大钱”后,也渐渐好起来,下班的时候,心情格外好。
突然收到hsd的手机信息,说临时出差去上海,可能要几天才归。
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好”字,想到一连几天不用急着回家煮饭,还可以暂时听不见那些情绪化的不满和怨愤,心里不由再一次升起一股莫名的自在和喜悦。
想着hsd明知我犯病需看医生却不闻不问的粗狂,奇怪自己这么感性的人,竟然怎么也气不起来。或许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他的暴烈与专横、刚愎与自负,因而对于彼此间的关爱,他早已麻木了罢。因为我从不奢望一个性如烈火金钢的大男人,诸如我的hsd之类,突然在哪天,也会对我小资情调地变得怜香惜玉起来。
只是我还在不厌其烦地做着各种努力,希望自己仍然是那个柔情似水的真诚女人,在经历了蹉跎的情感之后,让自己有些坚韧的心依旧清亮纯净,因为自从自己新生那天起,上帝就告诫我:男人是为世界而生的,女人是为男人而生的,你务必顺服你的丈夫
不紧不慢地走出单位院落,流火七月的广州,太阳依旧热,墙角的米兰花开得正盛,那独特的清香使我有一种微微陶醉的感觉。公交车站就在墙角那边,与往常一样,那儿涌满了等车回家的人,兼有有各式各样的小地摊。
水果小贩们乱糟糟的叫卖吆喝声并没有影响我此时的思绪和心情,就像这座浮华喧嚣的城市,虽然在此漂泊多年,它丝毫也未破坏我内心的那些淡定的境界一样。
看看我等的车还没来,便信步在那些水果摊点瞎逛。
很少买水果吃,并非对自己刻薄,多半因为南方的水果性热,且价昂;苹果虽好,却不会挑选,常会买到那种吃起来绵而粉味的。想买的是香蕉,这东西润肠通便,还有美容之功效,相对价廉。
卖香蕉的是一男一女,年轻,着装整洁利落,普通话里明显地掺杂着浓烈的地方味儿。每次在这儿等车,从摊点经过,那女子看着我总是微笑着,即便我不买她的东西,她也会点点头,老熟人似地用心传递着她的问候和招呼。
“你是白领……”女子曾多次如此对我说,紧接着,那男子在称好一袋水果后,也会附和着女子的话语投来惊羡的目光:“你一定很有学问,是那种知识型的女性,很有气质……” 我不置可否,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含糊地接过那袋香蕉,把一张拾元塞到他手里,一连说着不用找,红着脸慢慢离开。在将要上车时,还能看见男子挥着手:“嗨,找你散钱..你不用害臊,我们好几次看到你老公开着宝马在单位门口等你……”
说句实在话,被人发自内心的称赞和肯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美事。但自己还是觉得脸滚烫滚烫的,自己不过是些许儿识几个字,从事着与数据有关的工作,比起那些才高八斗、壮志凌云、响当当地执着硕士、博士文凭的人来说,实在是汗颜呵。不知他们所谓的“白领”是什么样的概念,该不会是因为我每天都穿着这件洗得发白的制服吧。
呵呵,真的有些惭愧。他们所说的“开着宝马(其实不是宝马)车在单位门口等我”的那人,其实是我弟弟,去年因多次顺路带我去医院照顾生重病的妈妈,被他们误以为是我“hsd”了。忽然无奈地笑出声,呵呵,铜墙铁壁的hsd,你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竟然也给我当了一次“护花使者”啊,我的像张飞一样的hsd啊,什么时候你能知道疼女人,爱家庭,告别狂妄,懂得尊重,那太阳该会从北边出来了吧。
“点解仲唔落车!”(广州话,下车的意思)
当司机的声音闷雷似的响起时,这才发现车已到站,车厢里就剩下我一人。
看了一眼司机阴沉的脸,赶紧拎着那袋香蕉一言不发地下车,心想:这人八成犯了男人更年期综合症吧。
快速地步行至我住的那幢楼,已是黄昏时分,夕阳依旧灿烂,却明显地少了几份毒辣与滚烫。远远闻见一阵清雅的芬芳,恰似从某个角落里经过千年酝酿,一下子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蓄积力量不断漫延开来。在那阵沁人心脾的馨香里,当我一如既往,满腹心事准备踏进小区院落时,我意外地在大门口发现一个女子。
“你是……”
“你是……”
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都从彼此激动的眼神里,体会到那种似曾相似但一时又不知何时见过的快乐里。那时她正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堆满大大小小盆景,有一个天使般的少女正手捧一盆植物向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比划着说着什么。
“你是卖晚报的那个女子……”慢慢地想起来,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甜味在心头渐渐扩散开来。
“嗯,就是,当年卖报,现在卖花……”女子一边找散钱给那个少女和男孩,一边热情地望着我,随手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那个男孩:
“送给你们,上帝爱你们,祝你们幸福……”
“你卖花,还在传福音……!”我有些惊喜,这女子的状况与我那年见到的太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2007年冬天的一个黄昏,许是因为受雪灾影响,广州那日天气特别冷。她当时站在昌岗菜市街角处,手拉着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嘴里不停地喊着:“羊城晚报,羊城晚报,晚报……”。看着母女俩捧着报纸在风里哆瑟着却半天没卖出一份,当时心里挺不是滋味,一气儿用二十元钱买了她所有的报纸,连声催促:“早点回去吧……别让孩子冻坏了……”红着脸扭头便走。记得走了好远,回头望时,还看见女子在寒风中挥着手:“嗨,靓女,找你散钱……”
后来终于知道她是个刚离过婚的女人,独自一人带着小孩,日子过得挺艰难。
“是呢,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拥有上帝的爱呢……”她的声音很轻很低,颜面上有淡淡的红晕。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盆花卉,笑盈盈地送到我面前:“你是个好人……一直想感谢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把这个送给你吧……这是盆栽米兰,不好培植的,但知道你喜欢……愿上帝也赐福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再怎么说你也不容易……”我感激地接过那盆米兰,急忙掏出一百元钱塞给她,感觉自己的脸又一次热了。
“不用,不用……”她头摇得像钹锒鼓似的,“诚心送你的,你就当是上帝送的。对了,还得感谢你那年传福音给我,现在我老公回到我身边了,孩子平安好学,生活虽然还是清苦,但心里是喜乐的,甘甜的,有时也读《圣经》,常常祷告,愿自己做个有才德的妇人……”
我不禁一颤,说不清为什么,感觉自己眼里有泪水渗出。
想想自己那年不过是不经意间给一个在困境中的女人讲了上帝救恩的事,连自己都是模模糊糊、半信半虔,自己早已不记得了,就连现在的属灵光景都不怎么样,谁想到她的状况却这样轻易改变了。——感谢上帝的爱,她做了有才德的妇人,她是快乐的,她老公是幸福的……
“嗨,看你,都是上帝的爱给感动的……我要走了,还要去别的地方分发福音传单,但愿下一次能再见到你!”女子说着,飞也似地跃上三轮,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她已迅速消失在茫茫的都市里。她是那么的普通,又是那么的不起眼。
缓缓地揣回那一百元钱,低下头抚摸着细碎瘦小的米兰花朵,一股淡淡的芬芳沁入心脾,依然是很陶醉很馨甜很独特的感觉,是经常在单位门前等公车买香蕉时常有的那种感觉。
提着花盆和香蕉上楼梯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原来是hsd发来的信息,说后天返穗后,又可能去北京,叫我帮他整理好衣物。
依旧丝毫没提及我生病看医生的事。
呆呆地望着那盆瘦小的米兰,细细回味他经常酒醉后对我的折腾,一下子觉得眼前像隔着一层雾,又一次模糊起来。想起卖香蕉的夫妇及卖花的女子,不知动了那根神经,我用手机给他回复了这样的信息:
你得着了吗
有才德的妇人
无知的男人啊
请把手放在圣经上
不要羡慕那些玫瑰
我只是一株瘦小的米兰
无意间闯入你庭院
一任花开花落
不慕春光 不染凄凉
……
7月11广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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