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了我门前不远的那家米粉店。这是我刚搬进来不久的这个“不高尚”的小区里唯一的一家米粉店。我爱吃米粉,这是十几年南国经历烙下的口腹印记。
一进店门,还未及我张口,就听里面有一女声在叫,一碗米粉,宽粉宽汤,轻油重辣,不加肉末不要过桥!
随着那很好听的川味儿普通话的话音儿落地,一位扮相光鲜的中年女人从里间儿走了出来,笑着对我说,怎么样儿?我说的对么? 她是这间店的老板,我们见过几次。
我微笑着点点头,面对着我进来的门,在餐桌前坐下。
整个店里就我一位食客。
这是早过了早餐却又没到中餐的垃圾时间,开店的女人看起来很悠闲,再过一会儿就是正午时间了,她们就该忙了,想来她也就不会这么光鲜悠闲了。
过了一小会儿,那女人用托盘端着一碗米粉出来,笑着坐在了我的对面儿,然后扬起她那光鲜得苍蝇拄着拐棍儿也站不住的头。
我注意到了那崭新的托盘,我前几次来,没见过她用这东东上米粉,就是用手随便那么一端,那米粉也就到了你的嘴下面的桌子上了。
平时从来都不怎么见你出来,可昨天夜里下那么大的雨,却看见你在雨中慢慢地走着,好像在散步似的。
我用筷子在米粉中轻轻搅拌了一下,说,能问一下几点了吗?
妹妹,看一下几点了?她冲里间大声喊道。
里间有个年轻的声音“嗯”了一声儿,然后说,十点半啦。
她笑着望着我说,听见了吗?已经十点半了。我说,我可以吃了吗?
她哈哈大笑着说,啊,是我影响了你的食欲吗?
说实在的,她长得挺不错的,算得上可以秀色可餐的那种,就像她的老乡演王熙凤的那个邓婕,不光岁数,就连个头儿都“打篮球正合适”的那么一致。她笑着站了起来,拿出了一本书来,在我眼前一晃。那书,白布硬封,毛边儿,封面上的红色花饰与金色文字相映得可谓流媚香艳,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书名:《香园》。
我早就知道这本著名的书。《香园》,十六世纪阿拉伯性学经典,我曾在钱钟书先生的《管锥编》重印本脚注中见过对此书的介绍,知道是纽约一九六四年的二印版本儿;后来,我还在《纽约客》杂志上得知这本书还有一九八五年的三印版本儿,一版一印是在一九一一年。
我第一次来这儿吃米粉时,无意中看见了她们店里提供给客人在候餐时闲读的书中有一本一九四八年版的《性的心理研究》,褐色精装大部头,书页无划痕亦无破损,一千六百七十八个页码儿。我当时问她,这本书卖吗?她说卖啊,这些书都是小区里回收废品的留下的米粉钱,像这本儿,难读死了,根本就没人看!
我问,要多少钱?
她说,那回,收废品的那个人用这本书顶了两碗米粉 —— 五元钱,你就给五元钱吧!
我说,这本书可比两碗米粉值钱多了 —— 我先押在你这儿五百元我拿回去看看,过些日子,你若不反悔,我就以这个价格买下;你若是反悔了,到时你再出个价儿。
五百元?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眼神儿分明在怀疑我是否拿她开心。
在得到了我表情的肯定后,她爽朗地说,你拿走吧,我是不会反悔的;你若反悔了,就来取这五百块钱吧!嗯,再有这类书,你,你还要吗?
要。
此时,她笑着对我说,这本儿也能值五百吗?
我说,至少也值五百这个数。
她继续笑着说,我妹妹说,你要是喜欢,这本,就送给你吧!
我说,谢谢,不过,我还是买下来的好。这样儿吧,我还是像上次那样儿押五百元钱在你这儿,还是按上一次的老规矩办,你说好吗?
嗯,那,那好吧。
我吃了一口那川味风格的米粉,那味道儿,就是很别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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