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时候曾读过一份来自于绞索架下的报告,在描述作者自己的生存空间时,那位产于捷克的先生说,从窗子到门是七步,从门到窗子也是七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七步成诗的子建之才,反正我觉得这十七个字说得很经典,经典得就如同我们的鲁迅先生所说的院子里的那两棵枣树,而且,这句话也特符合我如今的心境。
至从毛爸爸病了以后,毛德就一直陪在浅水湾,他也就失去了烦我的空间,但这个空间却并没闲着,我曾经的行政助理兰惠心旋即就插了进来,然后就扎了下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时时都能闻到她的那股香味儿,就算我没有闻香识女人的本事,闭着眼睛也知道晃在我面前的丫头片子是谁,唉,弄得我现如今所有的自由只能在她甜美的熟睡之后。真真的是没有想到,混到了四十几岁,平生所追求的自由竟成了这般“囚徒”模样儿,还带看守贴身的!
如今的我,成天躺在床上腻着,连衣服都不愿意穿,那天天通宵达旦的开会的劲头儿一丁点儿都没了。惠心与明明姐在电话里汇报说,他听完去年的那次举世关注的大会的精神后就这样儿,今年两会后就更是连床都懒得起了,肋骨那儿也越来越隐隐地痛了。明明姐在电话里说,惠心,你告诉他,明明懂。
明明姐是我儿时玩大的死党毛德的姐姐,她成年累月的在国外,满世界地飞。大前天惠心接完明明姐的电话对我说,明明姐问你有没有什么话儿对她说,我于是让惠心转达了我的话儿。我对明明姐说:你脸皮可真厚啊,老在人家的祖国混饭吃竟然从来也不害臊,我虽然素无廉耻,但也为姐姐你的行为脸红啊。她永远是笑着说,那笑声隔着几千里地都听得见。我恨死了那优雅的笑了。她在电话里说,惠心,你告诉他,呵呵,别报国无门又拿我说事儿行吗?
刚才惠心端上来的早餐令我眼前一亮。白面玉米面黄白二色的煎饼焦脆喷香,另有葱白儿、姜丝儿、红椒儿和韭花儿,小碟豆瓣儿酱里勾兑了一小点儿小磨香油儿,还有泡菜,生腌小芹菜根儿、河豆腐丁儿,外加一碗熬得颜色养眼的小米粥儿,青白翠黄满案扑鼻儿香,看得我是胃口大开,不禁脱口赞道,妞儿你的清淡食谱就是好啊!惠心微笑着说,不说人家是喂兔子合适啦,嘻嘻。
吃得我自然是风卷残云,舒服,然后对惠心说,来,过来抱抱,看看饱暖能不能生淫欲?惠心格格一笑,说,我看不能,因为暖得不够啊,再说昨晚圣姐不是慰安过了嘛。惠心说得对,这阵子气温降得很厉害,我真真是冷得很呢。惠心说着,还是坐到了我的床边儿,我笑着说,我还是先洗漱吧。她说,抱呗,还洗漱什么,我又没请求和你接吻。
“俺叫兰惠心,女,二十九岁,至今未婚。”我哈哈大笑着说。
“对,你就拿我开心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想起咱们十年前在公司联欢会上模仿的那个小品了。”
“是啊,都十年了,一切都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那一年,你才十九。”
“别这么伤感的啦,不要老是对我的年龄有什么道德负担呀,这可不像你,若是这样儿,需要你这样儿的女孩可是多了去了呀。”
我虽好色,但与公司里的女孩和女人们从无任何暧昧,更无私下往来,唯有与惠心在班儿上和班儿下的均往来密切,这已然使她承受了许多原本不属于她的道德压力,也使我与她的关系愈加复杂化了。尽管这些惠心都清楚,但我却还是无法泰然处之,她不出嫁,我似乎总不能无所顾忌的从容;可若是迫其出嫁,似乎显得更是荒谬。她十分得意于我的两难,便愿意当个旁观者,闲云野鹤般地看着我的窘态,唉,真真是个好坏的女孩呀。
这么多年来,与我有过密切交往的女孩不知出嫁了多少,尽管接到过数不清的邀请,但我从没有参加过她们当中任何人的婚礼。也许,女孩儿出嫁的最好出路也不过就是贾母。
贾母她老人家出身深似海的侯门,从一落地就锦衣玉食的,这闺中岁月是靠上天完成的,谁也祈求不来的;后来她嫁给了宝玉那头顶公爵桂冠的爷爷,在一个大院子,完成了她儿孙满堂的富贵一生。她人生的几十年,享尽了史贾两家的全盛,娘家婆家全败时,她也驾鹤西游了,嫁人最好的出路也就是这样儿了,这也是如今一些女孩们不惜被包养也要追求的大境界。但她们这也许只能叫活着,或许她们再也没有空闲知道什么叫人生。
我对婚姻制度是举双手赞成的,但谁都知道古今中外很多精彩的东东都不在这里面儿,只有专制主义在始终深浸其中,不是男人对女人的专制,而是婚姻本身对女人的专制。也许宝玉对嫁了人的女人与未婚女孩儿那番对比的评论,根子也许就在婚姻制度本身吧。
我始终认为,一个好女孩儿的最终出路就是与一个好男人结婚;我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希望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拥有这种机会,但这一切,对我也许意义似乎不太大了,我也许只能靠风花雪月来度日了,很多曾经的书生意气都在不久的以前随风而去了,也许,我不会再到中流击水了 。
“哀大莫过于心死”,古人就是古人,说得很是深入骨髓,一个人若是曾经的理想与信念轰然倒塌了,也许就像信奉程朱理学的女人倒了贞洁牌坊一样儿,都是很无奈的事儿,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要是像那个历史上的著名烈女一样儿,是被男人摸了手臂,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断臂的;可我被摸了心了,摘心,我也就只有比干一条路可走了。
前天,我的医生朋友为了进一步了解我肋下痛的详细情况,让我请惠心给看看背后有没有小红疙瘩。我先是自己照着镜子看了看,疙瘩倒是没看见,倒是看见镜子里的一个白胖子,哇塞,这几个月来我竟然胖了这么许多!我顾不得裸着上半身儿的现状,赶紧喊在厨房的惠心过来,看我有没有小红疙瘩,其实是想让她评价一下我胖了多少。这死丫头片子在肯定了我背上没有任何疙瘩的同时,也否定了我关于自己胖了的发问:没胖,一点儿都没胖,就一张肤如凝脂的白皮。真的,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你所说的胖。
惠心的话儿让我想起了那个写“讽齐王纳谏”的邹忌。于是,我问惠心,我现在与刘德华谁胖?她毫不犹豫地说,刘德华胖!我现在可知道了古人邹忌的痛苦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如城北的徐公美,硬是让那起子私他人儿的描绘成了远超徐公的美男子,此时,惠心也私我,可我胖得已然像个大阿罗汉了!
邹忌还可以此举一反三的给齐王上谏然后名垂千古,可我就只能这么肥下去的,看来,吃口软饭的资本也要遗失殆尽啦!那,我该怎么活?这,还真是个问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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