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子说:五十而知天命。什么是天命?不容易说得清楚,只说我自己感悟得到的吧。
当你不得不去做一件事情,不免感到力不从心,感到岁月不饶人了。可是当歇下来又觉得失落,又担心年轻人做不好,舍不了心又出不了力的时候,那就是天命之年近矣。毫无疑问,天是一种物质,是自然的,所以,可以说天命是自然界的一种必然性。也就是说,人活到了五十岁,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今后的路了,这就叫知天命。
我是不大关怀生死的,生我们做不得主儿,死也无法拒绝,无论你怎样关怀与它又能改变什么?所以我可以哈哈笑着对向我兜售保险的人说:我之所以不买任何险种的保险,是不想保险公司受损,因为我随时准备赴死。这可不是短时间的想法,大概在二十六七岁时我就开始渴望死亡,直到现在别人还都说我活得多自在,多充实,多心胜!不知道是他们没看透还是我隐藏的深,反正,身边的人没有人相信我灿烂的笑容背后跳动着的是一颗厌世的心。如果不是父母尚在,自戕绝对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因为我认为我卑微的生命无法给人类或者说这个世界做出应有的贡献,反倒时时刻刻在消耗着世间的能量,真的是很罪过的事情。
获得生命是偶然的,失去生命则是必然。而每个人对生活的追求与要求又各不相同,甚至判若云泥。这其中的孰是孰非,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呢?你看着他遭罪他也许还乐此不疲,你觉着他挺滋润他还正满腹牢骚没出发呢?所以,聪明人就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实仁与智岂是我们这些肉眼凡胎看得出来的?于是,又有人说难得糊涂。
我的同学们不知为什么一律说我过于保守,而我的年轻的朋友们又齐说我前卫,搞得我自己真的是糊涂了,绝不是板桥说的难得糊涂的境界。这简直是个悖论,本来同龄人说我前卫才说得过去,因为孩子们都说我前卫嘛,可是偏偏相反。万没想到,我遵循内心的声音去生活,努力做到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时尚所惑,得到的褒贬评判竟是如此大相径庭。
天命之年像条界限,好像觉悟就在那一块界石。我时常一个人独自跑到山里徜徉一番,上山去和回来时的心情是那样的不同,有时甚至连景色都似乎截然相反,而来去的转折点就是那个界限,那块界石。举个例子来说明一下。
去年我从江密峰镇的一个叫做夹信子的地方,翻山越岭走到蛟河县的天北。一路上的林木森森崎岖坎坷不必细说,单就是一路上一个人未见就够令人惬意非常的了。我在山路上时而高歌几句,时而回头看来路上走过的风景,总之,那时候就只想向前向前再向前,就好像前面就是我人生的终极目的地似的。
走到蛟河境,首先遇到的居然是两户来这里承包水库养鱼和养鸡的城里人,一交流才知道一户是化公司四化的一户是化公司动力厂的。动力厂的在山道的东侧,宽阔的水库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倒映在水面上的山色可谓绝世美景。我在水库大堤上走了一个来回,心里暗想:这里还真是世外桃源。鸡鸣犬吠,鱼跃碧波,青山绿水,林岚山岗,哪有一处不美丽,哪有一处不和谐?告别这一家再到西侧的四化的那一家,这一家是专门养鸡的,鸡是养在专用的笼子里的,散养的是一群大约有二三十只的鸭子,看来这户人家还种地,因为我看见西面松树林前面是一排一劳永逸的玉米楼子,并且里面还有至少上万斤的玉米。
这两家虽说经营的项目不同,但是对我的态度之热情却是一样的。也许是由于我的健谈和真诚,也许是他们的内心也渴望与一个像我这样即了解城里而又对农村熟悉的人交流,诉说他们心头的欣喜惬意与无可无不可,表现着他们的人生价值与经济价值。
来时的心情是快乐的,脚下是努力的,可是,再喜欢疯跑人也还没有疯掉。所以,再喜爱这里最终还是要回去的,并且绝对是按原路返回。向回走的体会是:即便是峰回路转,那路上已不再是来时的风景。
风景只在来时,回头除了酸败还能有什么呢?风景只在前行之中,回头路上绝对不会有风景再可欣赏,也许这就是我所悟到的天命了。
天命之年一过,就可以说进入暮年了。中国人喜欢用“老当益壮”“老骥伏枥”“宝刀不老”来形容赞美已经进入暮年的人们。其实在我看来,那不过就是深秋的黄叶慢慢飘零而已。我不是“叹老嗟卑”的文人,也不是借口“老要张狂”的狂徒,不敢倚老卖老,也不敢冒充二八的芳龄。总之,知天命不是什么坏事但也绝不是可喜可贺的好情。
到底什么是天命,要怎么才可以知道天命?
原来是对于生活的乐趣已经没有了,当然我现在是不会主动去死的,理由简单得很,就是父母尚在。退一万步说,对于死也许我是叶公好龙也说不定。有那么一刻,我竟然觉得生活也很美好,可是,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就跌进更深的深渊,周遭是无边的黑暗,我不挣扎也不想挣扎,因为我知道,挣扎不仅徒劳而且会死的更惨。也许这就是我提前三年而知道的我的天命。
我想夜以继日地工作,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工作,我此刻认为工作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劳我以生,息我以死”,可惜我不是个勤奋的人,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美好高尚的愿望而已。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死,都舍不得自己这条命,我虽然是个例外可也活到现在也没有自杀过一次。批八字占卜的都说我得活到九十多岁呢,如果准的话,那不是自杀也将杀不死而活受罪嘛。所以,既然不死,就得工作奉献,不然成为他人成为社会的负担岂不是大大的罪过。这也叫天命,活到现在应该领悟体会到的。
即已知道天命,就该从容不迫地生活工作才对,当然也不必为试图改变某种状况去挣命。“谁人不爱子孙贤,谁人不爱千盅粟,怎奈五行不是那题目”。
好像有点宿命论的味道,其实不是的。我的不惑之年就要过去,马上就要知天命了。死是暂时还不能为之的事情,既不能即刻就死就得好好活着,佯死怠活不是我的性格。这就是我的天命,我已经提前三年知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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