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的日子
“户口开回来了?”村支书问。
“开回来了”
“没有白拉扯大,挣工侍候你姥姥姥爷吧”
77届的毕业生大都去了常安知青点,我就地插队,成了最后的知青。
二队长是个年轻人,得叫人家舅舅,住对门。他家门口旁边挂着一口抗战时的大钟。每天早晨,他象电影《地道战》中的高玉宝一样把钟敲的山响,张着大嘴喊叫“干--活--了!”我常第一个跑出去,接着就是一小群刚毕业的学生,人们懒洋洋的走出家围着队长站个半圆,听喝儿。
“二旦爷,揪叔、圈大伯你们盖牲口棚,黑闺女、五婶子,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娘们西洼去浇地”
“俺不去!”黑闺女大声喊道。
“你格路啊?”
“他妈反正俺不是娘们儿”
“轰”地大伙笑了。
“他妈我错了,行了吧祖宗”队长红着脸。
我们十几个小伙儿和几个壮实的女子被编成了一个“二队青年突击队”,主要任务是送屡,日工9分。“我操他爹,才9分”不知谁嘟哝了一句。
“小免糕子,我若你啦?”队长爹在一旁哩。
上学时,星期天放假干一些活,不觉咋样,干上一阵子真他妈没劲。
一天,刘揪舅不知怎么和队长打了起来。这事惊动了大队,支书说,抓纲治国,抠打干部,往严重里讲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要开批斗会。
开会就得有人发言,乡里乡亲的,谁也不愿意站出来发言。最后大队团书找我发言,并说党支部对我很重视,要培养入党,是团支书人选。我说干不了,只想在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把青春献给弘扬南善村的劁猪事业。姥爷有一副劁猪刀子,挂在墙上,抬头可见,平时闷得心慌,就吼“劁-猪-喝---!”挺有意思,其发声气息动用甚是讲究,不亚于帕瓦洛蒂。支书找上门来:“这劁猪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割地,人间正道是沧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你们年轻人好象早起八九点钟的太阳,要朝气蓬勃,奋发向上,在广阔天地有所作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也是党考验你们的时候。”看来这活不能不接了,晚上就开批斗会,时间紧,发愁啊。一不能得罪揪舅,二也不能得罪队长舅,三不能让党支部失望。一下午翻阅了中国通史、走访了语文教研室主任、采访了队长和揪舅、部分邻里、同学,更重要的是与揪舅和儿子我的同学茄子沟通。茄子说:“你看着办吧,你是这村的外甥儿,弄不好在村里连个鸡人也信不上。”他妹子也出来说:“在学校你就打过俺哥,这会儿你要批俺爹,别他妈傻蛋了”。我说:“不是那意思,听我说,包人们满意”
晚上,大队部前灯火通明。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团书主持会。我第一个发言,所说还有几个发言的。上了台,吹吹话筒,心里直犯虚,我看见前排是茄子兄妹瞪着眼看周俺,茄子手里拿了半截砖抖搂着。“各位领导、乡亲们: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当前,我们二队在党支部领导下,抓纲治国,战天斗地,和全国的形势一样,一片大好。呵,一片大好啊!在我们二队的田野到处是劳动竞赛的场面,彩旗招展,歌声飘扬,清水潺潺兮入田间,机声隆隆兮传四方,风景这边独好啊!”这次有了掌声,由零散到连续再到热烈,大伙儿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会场的火药味淡了许多。“可是”我这一转折,会场又紧张起来。“可是,在我们二队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件”我瞥一眼台下,见茄子正怒视着我。“什么事件呢?在劳动竞赛中,队长从关心群众出发,抢着推揪舅的车,担心他累着,这是不相信群众积极性的,也正是在队长的示范下大家互相帮助,你追我赶,实现了时间过半任务过半。可是,作为揪舅,不该目无领导,推搡队长,导致队长闹了个屁股墩,队长呢也很大度嘛,往揪舅的“后尾巴根”处踢了一脚,现在会场上大家都坐着,只有他俩站着,屁股疼啊!”大家轰笑起来。团书递上纸条:严肃些。“这次事件,教训是深刻地,煮豆燃豆萁,豆在锅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极。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是吧,队长舅和揪舅邻舍介,是抓纲治国的战友,是改天换地的伙伴,在劳动竞赛中大打出手,你争我夺,这是坏事。破坏了劳动秩序,好在是收工嘛,及时挽回了影响。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反映出长时间蕴藏在干部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主动性、广泛性爆发出来了。为了完成党支部交给的夺红旗、争先进的光荣任务,我们二队的口号是:干群一心,天大旱,人大干,高产多贡献!”
“向队长学习!”茄子妹子带头喊起口号来,大家一齐喊。弄得队长不好意思。他一挥手吼到:“向茄子他爹致敬!”那场面让人哭笑不得,很是震奋。
“真他妈高啊你!”下了台在前排坐下,茄子冲我说。
支书上了台,用手向下压了压,大家静下来。“这个会开的很成功,没有想到这个事的后面,反映出了二队干部群众的高度觉悟和团结,春耕工作走在了全村的前头,相信我们走在全公社的前列。这是一次动员会,誓师会,经验介绍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麦收。散会!”支书也算得上聪明人,顺势圆了场。散了会,他冲我说:“你这是弄了个鸡巴么耶,差点让我被动喽”。
到是茄子妹子走到暗处一把拉住我,小声说上俺家待会儿吧。如果说他哥是茄子,这闺女就是朵花了,她靠得我很紧,一股清香。她说你背俺一会儿吧,说着要往我背上窜,忙止住她:“你是大姑娘了,又不是小时候”,不过她胸脯蹭得我背痒痒得。争开她的手,一气跑回家。躺在炕上听自己的心跳。
泽哥一进家就被押到了大队部。他是三姥爷的重孙子,他偷着外出劁猪。大队两个民兵看着。公社里说,要严惩。民兵把他吊起来打,他口中阵阵有辞:“俺大伯是八路军干部,为打日本牺牲了,他们为啥舍命?不他妈就是为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吗?打不死我,我就劁猪,不偷不抢犯哪条法了?我操你们姥姥,犯在我手里我劁了你们这帮孙子!”
三姥爷找到姥爷:“跟人家说说,这样非打坏了不可”对姥爷给妈捎信儿,给公社打了招呼,并保证他不再出去劁猪。泽哥疗养了些日子,在某一天失踪了。一连几天有十多个人不知了去向,这引起了上边的注意,村里管不了,也不问。公社工作组来查,支书病了。工作组,开始收缴劁猪刀子,二队只有姥爷的没有收去。工作组在二队开展忆苦思甜教育,意在坚定走社会主义阳光大道,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有个老先生问工作组:“咱们中国手么时候弄成过资本主义?”工作组的年轻人说:“呵谁知道哩”。“呵复鸡巴手么辟耶?”“你想游街?”得,老先生直了脖。
两个人被请来做忆苦报告。一个是队长他爹,老脆。一个是二旦他叔,枪杆。老脆过去给地主家卖麻烫,叫唤的声音亮而脆生。枪杆,是个光棍过去给地主家当缝,庄稼人把庄稼不结果叫“枪杆”。晚上,队里牲口棚不点灯,里间是个大屋,外屋是牲口。黑咕隆冬的,只有抽烟的火儿一明一灭,烟草和牲口屡味混和成的气息温暖而难忍,要是现在犯了事儿,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一会儿保管啥都招了。老脆嘟哝着:“那时给地主卖麻烫起早贪晚儿,冬天太他妈冷啊,顶着星出去,顶着星回来。那小风儿嗖得裤裆都冻了猴鸡巴冷。”
工作组长说,看看现在咱们当家作主,有什么理由不走正道哩。脆爷,说说受什么苦,比如吃不饱受削剥手么哩。
脆爷说,饥饿的心慌啊,怎么办哩?反正没他妈人看同见,实在不行了就吃一个,饿了再吃一个。
“我操他妈比这会儿吃的还不差哩!我快三十年没有见过麻烫了。”不知谁骂了一句。工作组喊:“枪杆说说”把老脆叫了停。
枪杆说,我那时在宁夏给人家看柜台,一个月也就八块大洋,顶鸡鸡巴现在多少工分啊!少费话,说说怎么挨老财东家打的。哎呀,不好说呵。咋不好说?当时咱小伙长得不丑,东家的闺女看上咱了,硬要强j*咱。他妈哩给东家发现了,挨了一顿嗅凑。后来跑回来了,
丢人啊,以后特恨女的,见了女的就烦。工作组长一声叹息:散个球的吧。此时一头驴子放开嗓子昂昂地叫欢了.
工作组长拉住我说,这个材料你给咱写一下,一星期不出工,日工10分。三天后村广播室二闺女来拿稿,她下穿日本尿素袋子染黑的哆嗦裤,上着一件花格半袖衫,小跑着来了,两个奶子哆隆成一个
蛋,让人看了紧张,生怕不小心甩出去。我把稿子改得人人能听懂,她拿了去,当晚就广播了。那普通话说的让人听了尿裤子,上吊的心都有。
“大家伙注意了,现在开始广播,也了后上二队开了忆苦会,老脆爷会枪杆手(叔)痛说了革命家史,旱(还)有当块儿里(邻里)人们受到了老么大地教育。前以个(前天)和今儿个一下子平地二十亩。周象人界说里,觉悟一提高,形势周大好......
傍晚,我跑到公社打电话给妈。拿了话筒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哎,说话呀,怎么啦?”“我想上学”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我哇地哭了。
晚上,我在西屋睡,整夜看书。时间一长,睡眠不好,常常流鼻血。
一天妈来了,说有个上学的指标。我说是走后门吗?也算吧,总要有人去的。我不去。后来调到公社的二闺女走了。前年回来了,好象在东北一个县级市当副市长哩。
转眼间,太阳出来了!高考恢复了。同学们纷纷血战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我首战失利,回到生产队务农。
一天夜里,队长叫我救人。村西的英舅大口大口吐血,吐了一盆。担架来了,可是只有我和另外四人。二话不说抬人就跑,送五公医院。另外的人都比我年纪大,让他们轮换着,我一直抬到医院。安排好后我躺在长条凳上起不来了。
天亮时,我被轻轻碰醒。眼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子,面熟,不知在哪见过。哦,是下乡誓师大会上表态发言的那个女的。你怎么到这儿了?我是老小,父母身边是可以留一个的,我高考了,河北大学中文系。
哦,都他妈走了。
村里组建基干民兵连,报名的青年很多。黑闺女、大妮、大兰、茄子他妹子好几个女青年,嘎子、骡子、二肥等十几条汉子入选到基干民兵连。记得那天晚上在大队部集合训话,我先讲话。在些之前没有正儿巴经地讲过话,努力仿效公社李书记讲话的姿态和语气,左手虎口朝下按住左骨神经,右手做不着边际的手势:“同学们,咱们离开学校快一年了,1978年的春天离我们不远了,在战天斗地的光荣岁月里,咱们成长为二队贫下中农的接班人。但是,革命尚未成功,我们才十八九岁嘛,扎根广阔天地的日子还长着里!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有事说事,瞎b百和么?”大兰不耐烦地喊道。
“说的也是,你先下去”支书摆摆手冲我。
我冲大兰瞪一眼,她正咧着大嘴得意地傻笑。这闺女除了嘴大哪都好看。
“咱们加把劲儿,把训练搞上去,争个先儿,农活还不能误事。我和大伙一起练,咱不敢说是把式,咱是黑闺女不叫黑闺女——不是白人;也算得上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嘛”支书说后,不知谁真的“嗡”放了一个响屁,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骡子,站起来,不象话,你就不会憋着点?!大人大式的,真是个废手筋!”支书咬着后槽牙训道。
骡子红了脸嘟哝着:“你别说那个歇后语就好了,一说俺实在是顶不住了”
。。。。。。。
会后每人发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大家掰弄着。我一回头见茄子他妹子正向我瞄准哩,我大喊:“枪一律不准对人,听到没有?!”
经过十多天训练,大家在教官手把手的指导下,学会了步枪分解、组合,卧姿态、跪姿、立姿瞄准射击要领。休息时,大兰跑到我跟前冲着我耳朵小声说:“茄子他妹子跟骡子是相好的,黑闺女跟咱队长有一腿,大妮跟教官勾搭的挺紧,还有。。。。。。”我推开她,“就你些个闲蛋事,你跟谁靠着?”我给了他一句,不成想她恼了,低声说:“我他妈跟你靠着,不跟我好,我就说你操了我,告你一把吃不了兜着走!”我的娘哎,这闺女才出校门一年就成了这骚嘴。我躲开她,她故意大声冲我喊:“后上(晚上)在家等你呵”,引来大伙狐疑的目光。
二肥说:“这主你弄不了,还得看咱的”
“我他妈么时候说弄喽人家叶?”
“嘿嘿”二肥神秘地笑着,跟他妈谢孝一样。
比武结束了,俺村民兵的成绩挺好的,县里也表彰了。大家自然是从心里高兴。大队放了人们几天假,照了合影。我去了县城呆了两面三刀天,买了几本书回来,在家呆着看,姥姥说歇着就象个歇着的。我扔掉书说:“姥姥我替你纺线吧”,纺线咱早就学会了。
正纺的上劲儿,忽听有人喊俺,没有等弄清谁,大兰风风火火地进来,一把拽了俺往外走,姥姥愣愣地瞅着。
“俺有事问你”
“啥事啊?这个闹劲!”
“俺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好好”
大兰凑到到俺耳边如此这般地说来。
好啊,二肥,日你祖宗的,胆子不小呀,竟敢把兰子姑娘给睡了!
“如实说,不然送你上县里关起来”
“俺喜欢她,不是强j*”
“那是怎么会事”
二肥说,那天中午只有兰子在家,见她用手捂了胸一副不快的样子。问咋了?胸有点疼。胸哪疼?二肥不知咋地跟着着急上火。兰子说不好意思卫生所。肥子说,俺瞅瞅,没有别的意思。
“你瞅人家那做啥?人家能让你瞅?”
“俺偷着好了一年了”二肥说。
兰子撩起衣裳,露出一副又白又大的奶子,二肥眼前一道闪电,看得傻了眼,顿时脑袋嗡一下,觉得口干舌燥,仿佛在茫茫沙漠中看到一片绿洲,看到一片湖泊,他醉了,慢慢地凑近了兰子的奶子,一口嘬住吱喽吱喽地嘬欢了。兰子吓呆了,也不喊叫,也不抵抗,身子被嘬得痒痒的稣稣的,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一把推开二肥,二肥喘息着,傻傻地看着兰子,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兰子看得心软,一把搂住二肥大的头。二肥嘬着兰子的奶子把兰子顶倒在炕了。
兰子快乐地呻吟着。
二肥舒心地在云中飘浮着,喘息着,好久才在汗淋淋的从兰子身上滑上来。
兰子说,俺 是你的人了,你要娶俺。
俺没有钱。
只要你不变心。
俺家没有房。
兰子,酹了酹零乱的头发,只要你天天嘬俺,弄俺,生孩子,过日子就成。
二肥抽泣着。
什么也甭说了,天黑了。农村的日子没有多少亮堂的时候。简单到了吃饭、干活、睡觉。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最大的文艺生活就是晚上男人睡女人,屋外听房事的对白和声响。
帮兰子和二肥走了后门,拿了结婚证。找了一间大队闲置的屋子,把两人的事办了。
民兵连把上边给的锣鼓乐器拿出来吹吹打打闹到了深夜。
二肥结婚的第一天晚,几个女民兵居然也在屋外边听房。大妮竟然听着听着哼哧起来,晕了过去。
团支部书记在值班室里扛起椽子来,呵呵的叫的不是个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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