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一副漠然的表情有点故作高深,却无法掩饰不时流露的忧伤。郁郁寡欢的雨开始意兴阑珊,留下一地萧瑟的凉后,黯然退场。从梦中惊醒,那双眼,仍然熟悉得惊人,并且一如既往的清晰。青山外,绿池边,一管清箫指间横……有很多很多的感觉汹涌而至,却怯怯而无法成语。
四个周年,的确很长很长,却又短得仿佛只过了昨日。时光跟着你的影,一直在往回跑,直到簇簇盛开的天堂鸟映入眼帘。那一刻,山高天远,偌大的空间布满禅意,你神色安祥,仿佛一直不曾离去。我没有掉泪,甚至在眼底也找不到丝毫的伤感。
生命原来只是那么安静的一首歌,悄悄地唱过爱,或者疼痛。或许,生死与皈依,只是一场相遇或重逢那般简单。我从来不相信前生来世之说,却同意一生有宿命与缘份之分。就那么安静,痴痴地守着,听那一串串简单却炽烈的音符,在耳边轻轻回荡,任它反反复复重重叠叠地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回想那场凋零的花事,轮回到重开的惊喜。即使曾经那样失望了,又再失望,仍旧欢喜。
以前之于生死,总觉得不可思议。生命之初诞、延续以及消逝,一切都似乎厚重得遥不可及。懂得脆弱一词,是在你疲惫地闭上眼睛之后。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有时会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若无其事来武装自己,拥寂寞行走,不管天空是明净澄澈,还是阴霾密布,总是固执地以为你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踏雾返来。而我,未及睁开眼,已被幸福包围。
回忆如一场断断续续的电影,永远没法落幕,剧情如终如一,半是渲染出来的真实,半被放逐过的灵魂。习惯着躲在暗夜里,看尘世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听那些存在或消失的故事,每天怎样上演不同的精彩与颓废。想着想着便会有些莫名的希冀或微妙的暖意,以及一些难言的苦涩不由自主地袭人而出,连同夜幕下的雨声,风声,车声混杂一起,纠缠成模糊难辩的情绪,剪不断理还乱。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太多牵绊,太多难舍,如此混沌,如此不安。
有人说,行至拐弯处,该懂得适时转身。起点已远,中途的距离有多长,是个未知数。与时间奔跑对峙,那是最笨的方法。聚散离合,说穿了非是定数则属人为,现实人生,纵风平浪静也有激流暗涌。有什么可以衡量时间长短先后或感情得失错对?一生是一个很迷惑人的词语,有人只走了那么短短的一程,从喧闹里过渡到平静,经历睁眼与闭眼的时分;有人走尽了终点,也还是一眨眼的短长。
佛说,世间一切,自有因果。从来不想刻意去探究真相,是怕会在洞悉真相的时候看到疮痍满目的不堪。常常在不经意间回过头,审视来时的痕迹,在踏步之间,重新体会初时的欣喜。但时间有时过于狠心,不问缘由地抹杀一切,当距离突然变得远了,你可以清晰听到迟疑踯躅的影子在叹息。相遇直至相携,然后转个身失了踪迹,最后依然是孤独行走。曾经相约的那场盛筵,只留个缺席的遗憾予我,让我只身挤在不甘心的缝隙里身心俱疲。不曾错过,还是必须别过,是缘份,也是宿命。
夏又将去,仍在散播天荒地老的谣言。白天,看一层一层的阳光披着迷人的彩衣,与突如其来的阵雨,不厌其烦地展开拉锯之战。虚无飘渺的风则喜欢静静地穿过季节的缝隙,投下蛊惑人心的眼神,试图勾起一叠叠被遗忘的记忆。想念是一个薄如蝉翼的词语,触之即碎,却盘踞在心上,久久不去。文字成了一念之间的修辞,落在浮游的情绪间,揣着花开一瞬的慑人绝美,让你跌入温柔的距离里,执香成墨,涂画出始料未及的眷恋和不舍。
当字底的悲欢轻轻掠过镜里的容颜,就有许多许多的疼意在眉间走动。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空旷遥远的佛语梵音。想问那佛祖一直站在红尘之上,冷眼旁观,拈花微笑的样,适时把善良、温暖或光明撒向人间,不知是施舍或是同情,抑或是另有居心?又想问,人若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幸福是不是就会成了一个充满温情的字眼?如果,它承载了过多的沉重,是不是也逃不脱苦难与厄运?
许许多多的念头,怪异的,甚至是超乎常理的,瞬间倒袭而来。又比如在某一个深夜与友人互道晚安,说再见。其实,那词里字后的含义极有可能是,再也不想见。是半嗔半怪半玩笑的说法,此刻不想再见,没有说以后不会见。只是若加了正儿八经的表情,它在顷刻之间便成就了最不可能的意义。人就是这般矛盾,心里想的与嘴上说的,常常成反比,说的越凶,真实的成分便越微。有时不言不语,反而更有说服力。
走出客厅倒杯冰水一饮而尽,灵台渐渐有半晌的清醒。想起佛之说,一切皆流,无物永驻。如是,世间所有,原非绝对。转念,有半秒的释然。想像你离去,却仍然安在。那样远的距离,想像离你仍是那般近,近得触手可及。费力地想你曾写过的字,想那些你留给我的美好,一切都原封不动地生动如昨。只是,今夕已是何夕?而今生又该属何生的缘结,或是哪世的缘续?
夜深了。雨还在继续。零零碎碎的声线,宛若毫无规则的舞步,踩乱无章的思绪。散开的稿纸上,墨香横陈,空空落落的字句,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隐忍的伤感,在深夜里无限放大。生命与爱,被同时安排作一阕无韵的词,以陌生的形式在空洞的视觉神经里陈列。那些逼仄而出的往事,则悬在发端冷漠地沉默。
昏黄的灯色,有妖冶的诡异。晶莹似泪,又凉薄如恨。视线交织的刹那,一颗心竟会莫名地颤抖。指尖的温度慢慢褪去,恍惚中看到那双多情的眼,眨着忧伤。有些话哽在唇边,然后终落在文字里。生死之于我,早已不觉意外。因为看得多,已几乎学会了麻木。但是忘却,到底是怎样一个难以负荷的概念,至今仍未懂得如何去接纳。
写字,是为自己寻求解脱的藉口,用以解释某时某刻喜怒哀乐的方式,当中的喜欢或者想念,也只是突如其来的情绪而已,转过头,一切便不复存在。
2009-7-3笔于友人的四周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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