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是浮躁的,心情也莫名的浮躁起来。合上书,关了灯,信步走上阳台,仰天望去月儿如银盘挂在空中,正是月圆时分,如水的月光笼罩着大地,远处的山有了许些的朦胧,近处的树也有了许些的朦胧。风轻轻吹来,一阵幽幽的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顿感心旷神怡,燥热的暑气荡然无存。
寻香而去,水池边的四盆茉莉正在盛开,夜色中,片片绿叶如剔透的碧玉,白色的花朵如小小的莲花在枝头婷婷玉立,风起处,便如白色的精灵在夜空中翩翩起舞,知我在一旁凝视,在心中赞美,便在月下尽量伸展舞姿,以缕缕清香报答我的相知。
一直是喜爱茉莉的,爱她的秀丽淡雅,爱她的洁白无瑕。梅花是孤傲的;牡丹是惊艳的;月季是妖娆的;芙蓉是绚丽的;兰花是清高的;玫瑰是暧昧的。而唯独茉莉,它花小素淡,没有绚丽的色彩,也没有妩媚的花姿和惊人的艳态,而以它珠园玉洁,仪态雅素,芳香浓郁,赢得古人“一卉能薰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的赞美诗句。
一直欣赏茉莉的品格,多数的花是晓开的,而茉莉却在夜色中悄然绽放。不张扬,不显眼,清新淡泊,高洁幽雅,那份超然、那份纯洁,那份羞涩、那份清雅、那份怡人,唯独荷花可比。想我等凡夫俗子身在江湖不有己,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超脱呢?而若非圣贤,做到那份淡雅又何其容易。夜色中的茉莉如上天的仙子降落在红尘,以它那份超然的美丽,让在浊世中浸淫的生命感动净化。北宋诗人叶廷玉曾这样赞美茉莉的品格:
露花洗出通身白,沈水熏成换骨香,
近说根苗移上苑,体渐系出本南荒。
一直是牵挂茉莉的,每当花开便牵动我心底那丝丝缕缕的乡愁。儿时的江南,清晨,黄昏,雨后,街头巷尾总有“茉莉花要呃——茉莉花要呃”的叫卖声,清脆而柔美,带着苏州一带的吴音,卖花的姑娘或大嫂,总是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土布大襟短褂,头上包着自己织的带花色图案镶边的藏青色头巾,一条黑色的裤子,一双自己手工做的布鞋,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个藤编小篮子,里面用雪白的毛巾垫着,上面放着穿好的茉莉手串,和用细铅丝做的茉莉挂件,花上用湿润的纱布覆盖着。母亲也爱茉莉,听见喊声便会拉我的手一起出门,一般是二毛钱买个挂件,挂在扣子上,可以香二天。有时也会被我吵不过,买个手串,套在手上,遇见人就踮起脚把小手举起来,让人闻茉莉的清香,闻的人便会说:“好香,好香,囡囡乖,。”于是很满足的跑开去,小小的心会很开心。
一直最爱茉莉的是它能入茶。用透明玻璃杯,用毛尖,或玄月,或龙井,或碧螺春,放三四朵新鲜的茉莉花,注入开水,洁白的花朵便在茶叶的渐次舒展中,以优美的姿态舞动着,旋转着完成生命中的再次绽放。于是茶香幽幽,萦绕胸怀。捧一杯茉莉花茶,在轻烟缭绕中立于窗前,任风把清新的花香吹到轻云淡月之中,静数几点星光,悄染月光几许,凝听夏虫轻唱,于是诗意便从半阙《满庭芳》溢出:“淡淡飘出: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
一直最钟情茉莉花,怕她老去,故而每当盛开时分,便刻意保存起来。晚上9点以后,是茉莉开放的时候,当花正欲开未开时,轻轻摘下,放在纱布上吸干水分,放入事前分好的小包装茶叶里,每二两放二十到三十朵,扎紧袋口,放冰箱冷藏室里。半月以后,放微波炉里用中火烤二分钟,待冷却后,密封起来,冷藏放置。这样制作的茉莉花茶等明年喝起来,宛如新鲜的花茶一般。去年曾做了玄月茉莉茶,送给友人品尝,友人是极会品茶的人,尝后赞不绝口,来信道:“极佳,平时不舍得喝,非有好心情才品,过年书房梅花盛开,泡一杯玄月茉莉,赏梅品茶,人生一大爽事。”今年又做了玄月茉莉,只是好友已远去,手中空余花茶香。
夜已渐深,月色也明朗起来,茉莉也开的越发精神起来,团团簌簌绽放枝头,阵阵幽香也变浓厚起来,伫立久久不忍离去,轻轻捧起一盆茉莉移入房中,放在案几,今夜将在花香中入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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