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四月二十九日，世界象往常一样开始她的新的一天，她不会因为我将在这一天和你永远分别而稍微地改变她的行进路线，她沿着她既定的轨道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又一点一点地离我而去。

清晨，我从家里骑摩托车去学校，家离学校三十公里，我驶得很慢，路上我一直想我要怎样、要在哪里与你告别，要说什么话，会不会象从前设想的一样－－死在你的怀中，你会不会哭，我会不会十分伤心？我正想这些的时候，一辆警车从我的身旁呼啸而过。

车驶到半路的一个叉口，我看见前面有很多人正在围观什么，我缓缓地开车过去，远远地看见有个年轻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几个民警正在一旁记录着什么，我马上就清楚就在刚才发生了一场车祸－－摩托车与汽车在拐弯处相撞，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是骑摩托车的，看样子他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人急着要送他去医院抢救。本来死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在我二十八岁的生命已经四次经历了生离死别－－我的祖父，外祖父，老外祖母，外祖母，每一次我都是以同样的方式送他们入土为安。而今天的死亡令我有些震惊，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终结而显得有些惊恐，有些不知所措。但在那时，我并没有任何停留，我只望了一眼就缓缓地开车过去。也许是早已习惯了死亡原因，除了那些惊恐和不知所措，我并没有因此而泛起太多情感的波澜，但就在车驶过不远后，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那一刻我想今天我会不会象他一样。

到了学校，我洗了头又洗完澡，就一边用热水浸脚一边批改作业，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半，平常这时是全校的英语老师的教研时间。我就去年段室，可是去了才知道因为那天大部分老师有事没有教研，我就回宿舍，路上遇到一个同年段的老师，就邀请他到我那儿坐了一会，我们聊了几句他有事走了，我决定去吃些东西，然后早早地等你，吃了几个馒头和几碗豆浆后到你厂外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你十一点下班，吃完饭大概十一点二十分，我把车开到不远的海边，我要在那里等你，因为你曾说你经常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小店就在海边，我想你吃完饭出来打电话时，你就会远远地看到我。

我把车停在海岸上。面对大海，海潮一阵一阵地汹涌而来，海声不绝于耳。我在海岸上一步一步地走，那感觉就和写《多希望你是那片海》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相信我一定能见到你，一定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你吃完饭出来打电话的时间也一分一秒地靠近，我越来越躁动不安，在海岸上，背着大海，死死地盯着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希望你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那时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很漫长，我有些不耐凡了，我拔打了你写给我电话，可是服务小姐却告诉我机主已经使用了另一个号码。我只有等，等，等……

终于，我远远地看见有三个人朝海岸上走来，我感觉其中一个好像是你。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的感觉那么模糊，那么不肯定，我一直相信即便在千百万人中我也会一眼就认出你，但在三天前，就在你远远地走来的那一刻，我有些怀疑，甚至有一刻那以为那不是你。

你就这样远远地走来，一步一步地，和其他二个一边走一边交谈，我不知道那时你有没有发现我，或许你也像我一样不能肯定，总之那一百米的路程你走了很久，我也等了很久。

在离我十米左右也许你认出了我，你很平淡地叫了我一声“哥”，并以同样的步伐向我走来，我没有答应你，站在原地冲着你微微地笑，你问我来了多久，我说很久了，我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说吃完饭没事就出来海边走走，我又问你有时间吗，你说没有，我又再问你一遍，你又说没有，我问你可不可以请假，你答不可以，你还说你这礼拜奶奶生病你都不能回去，我就说只要几分钟，几分钟有吗？你为难地说好吧，你向你同来的一个同伴说在这里等你一下。

在去取那本我写了好久准备在分别的时候送给你的书的时候，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说今天是二十八号，你反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就没有再说下去。你在接我给你的那本书和看我拍的那些我们曾经在树林里的风景照片时我发现你竟没有一丝的感动，好像你不是平常的你，而我也只对你说了一句话，我说该做的事我都做了，我要走了。你也没说什么，我就开车沿着海岸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再看你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从前给你要你记下我们交往的心情日记，我曾说在我给你书的时候你要用那一本跟我换。我就调转车头又回来，你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当车驶到离你不远的时候陷进沙子里，你马上跑过来帮我推出来。你问我还有什么事，我说我想要那本日记，你说你都没写，等改天让你妹妹拿给我，我说不行，现在就要，你想了一会就说好吧，你又对你的那位同伴说等你一会，你马上就会过来。

我载着你，在一百米的路程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你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你知道的，这不像我，也不像你，但却又是我，又是你，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呢？是因为我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吗？可是你知道吗？虽然我把车尽量开得最慢，但那段路实在太短，短得我实在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问。

我在你厂门口等你把那本日记给我，你跑着进去，一会儿又跑着出来。你把日记给我，也什么也没说，我说我载你回去吧，你说不用，我又再说了一遍，你又说不用，我就开车走了，还像刚才一样，没有回头，走了……

妹，这就是我们的分别，永远的分别。没有鲜花，没有蛋糕，也没有泪水，什么都没有，也不像我设想的一样－－在你温暖的怀里死去。一切都那么平淡，比我们任何一次见面都要平淡，妹，这就是我们将近五年的爱恋的最后的分别，五年了，所以的时光都那么美好，都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我甚至决定从生命换取你的爱，可是我们的分别竟这样平淡而简单，没有一句感动的话，没有一滴眼泪，我不知道在这一天究竟你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总之我们变得好像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妹，我知道你记错了时间，三天前是四月二十九日，不是四月二十八日，我告诉你的－－四月二十九是我的生日，我会在这一天和你永远分别，因为你说下个月，就是这个五月，你就要和别人订婚了，所以我必须在四月和你分别。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就因为你记错了时间，所以你连一句“happy　birthday!”都没有说，妹，你知道吗，没有你的祝福，我那二十八岁的生日过得多惨，这一天从和你分别的那一刻之后，所以的记忆就都没有了。

妹，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好久，等你对我说一句“happy　birthday!”等你给我生日礼物，而这一天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妹，你知道吗？也许这个生日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给我这些了。

妹，从此你我天各一方，我永远都不会再去见你，永远不会了。

妹，永别了。

永别了，烟雨红尘。(2004/5/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