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倍感前途渺茫的缘故,这几天让我越发地惆怅起来。晚饭的时候,带着失落的压抑,去了离出租屋不远的那个卖盒饭的小店。我知道这八块钱一荦一素的盒饭并为好吃,可是为了自己的胃不至于饿坏,这是最为简单而又省钱的办法。
这是一个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简陋的小餐馆。也许对于像我这样如浮萍般的漂泊者,介意的只是餐馆的价格而不是条件。年轻的一家三口,男人在灶边热火朝天的炒着菜,女人则来回地忙碌着,无非是盛饭、打包之类的活计。小孩子只有一岁多的光景,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手里拿着一只未打开的棒棒糖,穿着小布鞋和普通的衣服,告诉我她并不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父母--那对年轻的男女也证明了这一点。桌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黑黝的脸掩不住疲惫,一副民工的打扮,看样是他们的食客了。我点了菜,寻了一张桌前坐下。或许是因为自己心情不佳,或许是这简陋又略带贫穷的一家三口,抑或是因为农民工疲惫而又无奈的表情,这样的生之艰辛让我的心在这炎炎夏日的夜晚竟生出了几分寒冷,仿佛有冰凉的东西刚刚挨到皮肤就沁凉了整个身心,禁不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门口闪进两三个人亦是农民工的模样,和先前那位打个招呼。我并没有抬眼看他们,因为这样的面孔和表情总能让人感到压抑和疼痛。忽然间,背后传来了一阵争论。“这回锅肉怎么炒成这样,全是瘦的?”“哪能家回锅肉不是用肥的炒的”“上次买了肥的,客人嫌太肥,所以这次才买瘦的”这是女人的辩解。灶台边的男主人见状赶紧跑过来,陪着笑脸,:“对不起啊,几位,下次一定您满意。”说着下意识地用手去擦额头上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因为紧张而流下的汗。这一问一答给我造成一种正在演戏的错觉。农民工知道他们的质问是苍白无力的,因为菜已经炒好了,以他们的淳厚和善良,是绝对没有退回的道理。可这样一盒饭菜一定花的他们一天收入的几分之一,又不得不让自己的钱花得物有所值。他们心里明白,不是这菜炒的有问题,而是他们劳累的身体里需要用更多的肥肉和油水来保持体力,来背负家人的梦想,而不瘦肉。相比之下,这对年轻夫妻的辩解只是出于本能而已。最终,善良的农民工还是带着盒饭和些许的不满走了。我也仿佛松了口气,好像那受质问的人是我。我笑自己,为什么长一颗如此敏感而多情的心,去洞悉别人内心深处的无奈和苍白,而这些恰恰也是集结在我心中的致命的寒冷。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看见小女孩正用充满稚气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想:她那黑葡萄般的眼睛定读不懂我眼中的爱怜和忧伤。我一向是喜欢小孩儿的,更别说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我想对她笑,我想逗她开心。可是我却没有说出来,没有用手去摸她粉嫩的脸蛋,只是保持原来的面无表情,因为在这样艰辛的寒冷之下,我是笑不出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如果生在富有的家庭,她一定会得到更多,一定不会穿质量很差的花裙子,而是漂亮的公主裙,让她更加漂亮;她一定不会在父亲的油烟中长大。面对小女孩无邪纯净的笑,我无法回应,只好抬头看门口,来缓节辜负小女孩的不安。可在抬头的瞬间,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一下。因为马路的对面,是小女孩遥不可及的富有的宿命。生活就是这般捉弄人,对面马路是一位很有钱的朋友开的玻璃装饰店,也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的,还雇了几个伙计。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小女儿比这家餐馆的小女孩大一点儿。可她却有一个很有钱的爸爸,可以给她买漂亮的公主裙,,可同样漂亮的她却不能。人生就是这样不公平,有的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可有的人想要拥有这些要用几十年甚至一生的时间来打拼!
“菜已经炒好了,我帮你打包。”女人的话拉回了我游离的思绪,也将我的视线移动她的手上,那双娴熟、勤劳的手。小女孩的棒棒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却掉在了地上,女人捡起来,用自来水冲洗了一下,又递给小女孩,还在小女孩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亲。不经意间又承接了女人含笑的眼,那认真的笑意让我分明感到有一种温暖穿过我的胸膛,驱走了刚才占据心中的寒冷。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对夫妻和他们的小店。女人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白皙,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穿着粗俗的衣服和在油烟中度日,让她略显几分逊色。男人则一脸虔诚地表情。而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店就是他们家的全部:门口是炒菜用的灶台等家什,九成新的桌椅整齐地摆放在屋子中间,小店的最里面的头顶上有一个吊棚,应该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安身立命的家。虽然我的心被与他们类似的过往的贫穷撼动着,可我在他们脸上看到的只有“认真”二字,他们认真地努力着,尽可能把菜炒得可口,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让客人满意,对客人的挑剔也是满眼含笑。也许生活的艰辛已让他们没有时间抱怨命运的不公,他们只是希望生意好一些,就算再多几挑剔的食客,他们也笑纳了。如此艰辛度日,他们都能以微笑示人,而我有着相对轻松的工作和较高的收入,常常不能释怀,真是不应该。
生活中,有太多寒冷,但并不代表生命永远是冬天。回来的路上,手捧着热乎的饭菜,心中竟有大朵大朵红艳热烈的花盛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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