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个慈祥的老人,乐观的老人。数说着自己的孙子,他总是满心的欢喜。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笑得八字胡向上翘翘着。
爷爷一生勤劳,用几十年的汗水浇灌了田野的庄稼和瓜果,是个地地道道的庄户人。他伺候的庄稼总比别人的好,他种的瓜果总比别人的甜。不管是种集体的地,还是自己的园,他都一样的不惜汗水。他一辈子不胡弄土地,土地也总是给他了应有的回报。他一辈子勤奋守诚,乡邻亲友间也留下好名。
他勤劳一生,子孙满堂。他知足。他有五个儿子,二个女儿。乡邻都说,五男二女活菩萨。这都是修来得。孙子十几个,重孙子也抱上了,他打心眼里满足。看着一个个孙子的成长,他比得到了几座金山银山都高兴!
爷爷几十年在宝昌察拉乌苏村务农。中等身材,硬朗的身板。久经风霜的脸膛,显示着日晒的健康,也由岁月雕刻着坚强。从小离开老家山东闯口外,他奔走操劳,开启了一番家业。
父亲很小就跟随我太奶奶、太爷爷回到山东老家,一直是爷爷奶奶的牵挂。太奶奶、太爷爷都过世以后,父亲也在解放战场牺牲,爷爷更对留在山东老家的孙子放心不下。
我出生在山东老家。爷爷回山东接我们出口外时,我大概八九岁。那时爷爷已经过六十了,他放心不下远在千里的孙子,经过再三作奶奶和妈妈的工作,终于把我们接到了口外。那是1958 年的时候,多伦县和宝昌一带还是满山遍野的荒原,成群的黄羊象原野的主人一样守侯着草地。
我正是上学的时候,成长的时候。爷爷为了养活家人,尽力地多到生产队干活,多挣工分。除了干集体的活,把家的房后种上成片的蔬菜,又养活母猪,多方维持家里的生活。那个时候每天的工分到年底分不到几毛钱。平时买点吃的盐和点灯的油,维持最简单的生活就不错了。又赶上全国性的三年自然灾害,挨饿也是常有的事。记得为了哥哥上初中的学费,家里费了很大的周折,爷爷也着实为难过。但是,看着孙子的成长,爷爷很快把许多不愉快抛到了一边,诅嚼着艰难,脸上却是乐呵呵的。记得爷爷津津乐道地和我喝盐水,说喝盐水长劲!现在想起来总有几分酸楚。
过六十的农村老人该是干不了活的阶段。爷爷却一直在挣工分岗位上。不能种大田了,就到大队的菜地里干活。他在生产队干活只算是半劳力,挣正常人一半的工分。
我多想帮帮爷爷呀。可惜自己太小,又要上学。每逢假期我也去干活,挣工分。到十三、四岁时,我也能挣到半劳力的工分了。记得有一次,我多割了一片麦地,队长答应给记一次整劳力的工分,让我高兴了好多天。我就要长大了,可以替替爷爷了!
早晨或傍晚,我也拣过牛粪;可以当烧柴,也可以卖点钱。我在学习和劳动上的努力也可能让爷爷得到些许的慰籍。爷爷常常和我说许多知心话。记得一次从宝昌到多伦五号,老牛拉的木轮车,从早晨走到夜晚,爷爷一路把他的经历和家里许多人的事倾诉给我。这是爷爷对孙子的深厚的亲情,也饱含了对孙子的诚挚的信赖!
那是可以算得上古老的一种木轮车。几块木头连接成的车轮噶吱噶吱吟唱着,茫茫草地,几百里跋涉,只有我一个人在静静地听着爷爷的诉说。小小的木轮车,我和爷爷偎依着,从早晨到夜晚。连晚霞也悄悄地消失了,黄羊也在夜幕中不见了。
爷爷诉说得很平静,很温和。我感到爷爷的心是在和我交流。我感到温馨,感到自己长大了!
那一幕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是爷爷和我心灵交流的见证。在爷爷的信任和期望中我长成了大人,我走上了成熟。
我也有贪玩的时候。到村旁小河里和小伙伴洗澡,夜晚到邻居家听说书。爷爷从来没有责怪过。爷爷是宽容的。他虽然也不满意一些事情,并没有耿耿于怀。他宽厚、豁达,所以也乐观、健康。爷爷到七八十岁了,照样能干许多家务。只是到最后几年才病在了床上。
爷爷的晚年并没有享什么福。我上学到高中毕业,却遇到了文化大革命。自己到牧区锻炼,一去就是八年。一直没能尽点孝心。这不能说不是一生的遗憾!等到有能力抚养爷爷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在爷爷的老年,我一直在数百里外的牧区当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中间,专门去看过爷爷,那是他在人世的最后岁月。年老体弱,十分消瘦,只有脸上仍然刻着坚毅和刚强。
那是在三伯家里。我给爷爷作了一顿面条。爷爷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他是高兴的!但是,身体虚弱,三伯说不能多吃了。看着年老病在床上的爷爷,我却照顾不了他,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心绞一样的疼痛!后来,几次到爷爷坟前祭奠。爷爷没有享到孙子的福,那已经成为永久的遗憾。一次上坟时下着毛毛细雨,天也晚了,纸钱照样烧得很旺。爷爷还是那样欢迎子孙,还是那样疼爱子孙,他把爱永远地留给了我们!
爷爷从小教我行善。过年烧香也让我去动手。奶奶经常烧香敬神仙,也常给人扎针、拔罐治病。行善当有善果,老天自有公平。
爷爷的最后的岁月是在三伯家度过的。三伯家条件不怎么好,但是尽心伺候了老人。这使三伯在晚辈中多了几分敬重。
爷爷付出的多,享受的少。他一生勤恳,为人友善,养育了满堂子孙。家人永远记着他,亲友永远怀念他,他留下的人生品格永远是后辈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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