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沪有个长江三角洲,广东有个珠江三角洲,这中南嘛也有个湘江三角洲,都是经济开发比较发达的地方。这种地方,一些经济犯罪分子也应运而生。上海素有“冒险家的乐园”之称;广州环市西路一带有位梁太公,竟公然挂出“联合国经济开发总部驻广州办事处”的牌子,克隆做假,自封为“联合国经济开发总部驻穗总代表”,以类似传销手段,一年多骗资达一百五十多万元;三湘大地也出了上千万元大案的“第一女巨贪”蒋大小姐。今天,我要讲的不是大贪大骗,而是一般平民小骗伎俩,和想不劳而获的心态。
阿才是个农村青年,还不到三十的年纪。他有中学文化,长得五大三粗,有一身好力气,头脑也精明。可以说,在村里算得上是个能文能武的角色。去年村干部换屆选举,有不少村民提他当候选人。可他嫌在村里围着田土转没出息,说再做再发也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怎么也没有城里的世界精彩。城里稍有脑瓜子的人,小做都可以发大财。
有一天,阿才借来一本《杂文选刊》,上面登载着1999年9月30日《文学故事报》发表李开强的一篇杂文《今朝天仙配》,这篇文章分成“七仙女‘休夫’信”和“董永‘招妻’信”两部分。都是针对时弊给“一切向钱看”的辛辣讽刺。那“休夫”信大意是,“七仙女”看到别人发财过好日子,就埋怨“董永”不会走私取巧、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终守清贫,苦日难度,便决意离婚回天庭。那“董永‘招妻’信”则写得更加幽默:
爱妻: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当初你抛夫弃子,重回天庭,我悲恸万分。痛定思痛,我决心改变自己,
以寻回丢失的爱情。于是我弃田卖屋,带着所有家财携幼子进城打工。谁知,打
工辛苦疲惫不说,还得照顾幼子,使我整天日不得闲、夜不安寢,心力交瘁。
也许是爱妻天上保佑,正当我财尽人消瘦之时,在书摊老板处得知明星艳史
类书十分畅销。我想,我董永虽不是明星,但我妻七仙女早已名满神州了,
与那些明星相比,你岂不成了“太阳”?当晚我就提笔撰书,经过一个月的
笔耕,《我与七仙女的私生活》一书终于完成。
如今,此书已再版三十余次,我腰缠何止万贯。虽然现在我身边美女如
云,但我的心里只有你。我是多么怀念我们的纯真爱情呀!
爱妻,回来吧!你一回来,我的书就可以再写续集、续续集、续续续集
……我们可以大发而特发呀!
回来吧,爱妻!我依然爱你!
此致
敬礼!
夫永
甲年乙月丙日
阿才读着,连喊“有味,有味!”兴奋得抓头挠耳。
阿才妻不屑地问道:
“你捡到什么宝了,看你这副穷开心的酸样子!”
阿才不从抨击社会不正风气的角度去理解,却萌发了进城先打工,后见机行事找发财捷径的念头。便回答妻说:
“对,老一辈人不是常说‘书中自有黃金屋’吗?这话有道理。读了这篇文章,也算是我捡到一个宝吧,它启发我要走出去,走出山村。出路,出路,出去才有发财路啊!”
果然,他辞别父母和妻子,卷起铺盖装进编织袋,肩扛手提就进了城。凭着他的硬身板和灵巧的脑瓜子,头天就在一建筑工地找了一份小工做。虽说是小工,可每天也能挣个二十来元钱。如此下去,一个月六、七百元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这比在乡下种田好多了,他着实高兴。
可是,城里真的是个大染缸,原本朴素勤劳的阿才,晚上休息去溜街,看到这里娱乐城,那里夜总会,霓虹灯光闪闪,不少男女青年成双成对,勾肩搭背,进进出出,那种潇洒、那种风情,他就心里痒痒的:同样是人啊,怎么他们就那样有钱舍得玩,舍得找女人开心?我一个月六、七百元,还不够他们进几次舞厅呢,更谈不上找女人玩了。
开始,他赚到的工钱,都省下来带回乡下家里。后来,便大部分留给自己买时尚衣服了。晚上收了工、洗完澡,就把自己打扮成城里人样儿,然后不甘寂寞,这里逛逛,那里溜溜。
有一回,他碰上一伙流氓,拿他开了蒜,身上两百来元钱全被他们掏光。起先,他想仗着一身力气,跟他们来硬的不给,但是对方人多,而且有两人还亮着匕首,威胁他是要白道,还是要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好无奈地把辛苦钱白白地送上。
阿才吃了这个亏,虽然心里好恨,但是他不是从正面吸取教训,以后一个人少去闲逛。而是由发恨变成发狠。他想,做工本身太辛苦,钱来自不易不说,还白白被人抢去。他们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我要变着法子,从别人手里成倍地把钱拿回来。
怎么能拿到别人的钱?阿才用了一番功夫冥思苦想,最后他从那天那帮人说的“白道”、“黑道”悟出道道:一听说黑道,自己心里也害怕。“黑”上了“道”,就不是单个人,而是一群人结成了恶势力,可使人产生遇难无助的恐怖情绪。利用这个恐怖情绪和“花钱消灾”的世俗观念,老子冒充黑社会老大,给那些开商铺的个体老板打恐吓电话,要他们拿钱消灾,把钱划到我存折上来。每个人敲他五百元,这钱对他们不算多,可汇集到我这里来,就了不得了!
他说干就干,次日中午,他到街上走了几家打字复印店,搜集到些丢弃的客户名片,恰恰大都是些个体老板的。然后,他又花钱做了个假身份证,到一家银行储蓄所,用三十元开了个储户,取得了存折账号。下午收工,他就迫不及待地到街上买了电话磁卡,按名片上的姓名和号码,在街头电话亭拨响了对方的手机或座机:
“喂,你是谢老板——吗?对,我就找你!你听着,你得罪了我的弟兄,什么,你问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是黑老大,专吃你们这班为富不仁的。我手下有百十来个弟兄,你得罪我哪个弟兄都不行!但我念你是初次有目无珠,所以给你一个消灾机会,明天你出点小血,给xx储蓄所xx账号登存五百元,算给我弟兄吃饭消气用。记着,不许耍滑头!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无论你走到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好生默默神!”
阿才如是这样,连着挂了四、五个电话,对方回话时,果然口词搪塞、唯唯诺诺。于是,他心里好不得意!
这天晚饭,阿才特地买了好酒好菜,美美地吃喝了一顿。然后,打着饱嗝,早早地躺在工棚的通铺上,头枕着双手,脚拱起靠成个二郎腿姿势,做起了美梦。他梦见那些老板们接电话后,一个个急急忙忙地往当地银行储蓄所赶,在个人金融业务拒台办理现金转账,都转到他的户头上。这边所里,一个五百,两个五百,三个五百;那边所里,更多五百。没几天,他的存折上就“登存”了上万元,还有他那个开户的三十元尾数。阿才喜的在梦里咧嘴笑开了……
令阿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现在工商个体户的素质提高了,不是那么胆小怕事、轻易上当的了。他们接到恐吓敲诈的电话后,有的长了个心眼,在手机上按了记事录音键,立即报了警。警方根据线索作了调查和布控,没几天就把阿才逮了个正着。可悲的是,阿才的存折上,依然还是他开户的三十元,他想不劳而获的美梦,就这样结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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