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井大桥以东数百步旭水河南岸崖高数丈、绝壁如削的地方,沿旭水河建有一条石板大道,它曲曲折折,坎坎坷坷,可它曾经是通往五皇洞、雷公滩、白家湾和威远界牌以远的要衢。特别是千年井矿盐场重镇贡井盐业兴隆的时期,这条大道承担了运盐运煤的驮马、挑夫和行人摩肩接踵构建贡井文明舞台的重要角色。这条衔接贡井市区的大道的西段百十丈地带,过去叫做万年灯。
在我去过的好些城市,都有叫“万年灯”的地方。我曾经向这些城市里的人打听过何以叫万年灯?得到的回答几乎是清一色的摇头。这也许是因为我去那些城市的时候,都是假公济私,在办完了公事以后的跑马观花,未能“沉”到民间去访问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有着较高文化底蕴的老者的缘故罢?不过我仍不死心,见了阅历深一点的人就要问起——特别是关于我的家乡贡井的万年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最终还是在近在咫尺的邻居——十五年前已经年届九秩的曾银成老翁的嘴里找到了答案。他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明皇开元在骊山讲武,翠华环宫,皇上不悦而痁疾发作,大白天睡在榻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酱色衣服,鼻子像牛一样,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鞋,腰间挂着一只鞋和偷来的太真绣香囊及玉帝的玉笛,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的小鬼在皇上榻前转来晃去戏弄他。皇上发问道:“汝是何人?”小鬼回答:“我是虚耗啊!”皇上说:“没听说过!”小鬼文绉绉地回答:“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如戏是也;耗者,乃耗人家喜事成忧者也!”皇上火冒三丈,正欲叫武士时,见一个头戴破帽,衣着蓝袍,拴着角带,穿着朝靴的大鬼倏地捉住了小鬼,先刳了小鬼的眼睛,然后吹着(像吹烧红薯一样)吃起来。皇上问道;“你什么人?”大鬼回答:“我是终南山进士钟馗,应举未中,羞归故里,头触石阶而死。死后,奉旨赐绿袍而葬。吾感皇恩浩荡,发誓给皇上除天下虚耗妖孽。”大鬼的话刚刚说完,皇上醒来了,顿觉身上痁疾已经消失了,马上诏见画工吴道子。皇上把梦境讲述了一遍后说:“爱卿,你试着把这梦画出来吧!”吴道子几笔就画好了,呈上。皇上看了说:“爱卿,你是与我同梦么?”遂赐给吴道子白银百两。后,皇上下令:交年之夜,凡门前、床下、茅厕及险要道路都要点灯,以照虚耗。后来,就成了人们在除夕之夜燃灯煲火通宵达旦以驱邪保平安的风习。再后来,险要路段的灯不仅仅在除夕之夜而是夜夜必燃。这就成了“万年灯”。
据说,清代初年贡井也燃点起了“照虚耗”的万年灯。人们也就把那个地方叫做“万年灯”了。贡井万年灯地势险要,晚上路人多有不便,除点“万年灯”外,还在靠河岩的路边立了一块石碑,石碑高七尺,上方刻有一个大口、狮鼻、人眼头像,称“吞口菩萨”,也就是贡井人说的好鬼“拦路鬼”钟馗吧?
古代,万年灯夜夜点燃的是桐油灯;近代万年灯点燃的是煤油灯。老母说,解放前,万年灯路口都点电灯了。只是那时电压不足,灯光发黄。至于那个吞口菩萨,我也见过,直至六十年代才被除却。
九十年代初,万年灯修建了贡井人称的“头戴瓜儿皮,身穿西洋服”的中西合璧的景点式建筑群,开了ok厅、茶园和经营鲁迅先生笔下孔乙己爱吃也只吃得起的“茴香豆”餐馆等等店铺,生意倒也兴隆。
今天的万年灯已经成为文化氛围很浓之处所。虽然解放不久万年灯即已同其东段的路合称“河坎路”了,然而“老贡井”仍叫它万年灯。这不仅仅因为如此称呼的人年长,更因为万年灯映涵着中华民族悠久深刻的文化底蕴。不是么?就从“万年灯”几个汉字中,我就不难读出贡井的古老和它与我们民族乐善好施的传统美德渊源的交汇与传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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