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个酒人,第一次去他家,立时被客厅后面的胡桃木酒柜吸引,那种深到骨子里的奢华,旋即在脑海勾勒出某些动人的形容词,比如高贵,比如神秘。柜架上的酒数量不多但品种纷繁,比较熟悉的水晶五粮液、水井坊、路易十三、蓝带马爹利、轩尼诗和红颜容等等,还有多种来自波尔多却叫不出名字的葡萄酒,令你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水晶五粮液的酒瓶首先让人眼睛一亮,水晶的纯洁典雅,与酒色浑然一体,重现我中有你,你中是我的温馨与浪漫。一滴沾唇满口香,是五粮液的一贯的美誉。五谷杂粮融在酒中的浓郁香味,不卑不亢的风格独树一帜,适合安静的时分品赏。
水井坊,顶着中国白酒第一坊的头衔,在业界脱颖而出。外盒与古代仕女的肤色如出一辙,充满古香的味道,棱角形的设计,既保留了高雅的格调,也符合现代人视觉迂回的艺术品味。古褐色的酒瓶底座是木制而成,给人以一种别具个性的容纳与承载的感觉,过目难忘。气质相当志趣相投的朋友,可以增进彼此感情。
路易十三是名酒中的贵族,酒里混杂不同的花香里加上香草雪茄的点缀,确是一等一的绝妙佳品。瓶身24k纯金雕饰,以及巴洛克风格的百合花纹,活脱脱是现代工业化的尤物。光是那高高在上的眩目富态就让人的视线无法集中,再加上过分昂贵的身价,普通人除了仰视,再不敢有非份之想。帝王级的待遇,确是难免让人战战兢兢的。
蓝带马爹利“贵乎内涵”的广告独白,让它稳坐成功人士至爱的地位。墨蓝色的纸盒外包装,简单中不乏奢华。很容易联想水天一色的海,那种低到眉眼里的澄澈,带着充满矛盾的明朗,掀出琳琅逼人的酒意,宛若从心上漂泊而过的浪花,波澜涌动。适合正式场合,举坏畅饮。
轩尼诗如其名,清新而富有诗意。明亮金黄的色泽,带着阳光般的暖意。醇和的酒香与味道十足的名字极为相配,给和谐有致的感觉,是宴席和社交场合的宠物,温柔不霸道的感觉适合雅俗共赏。
波尔多红酒以舒柔醇香著称,简单明了的酒色衬托着纯净的酒质,让你在紫红的芳华里沉醉忘归。红颜容,这个很让人想入非非的名字。据朋友说,它是一种优雅型的美人酒。想也是,顾名思义,红颜,岂非美人乎?但朋友接着的介绍更令人喜不自胜。红颜容随着酿制时间的长短会有不同的美,比如时间之初,是初生婴儿的纯洁可爱,而后就转为活泼可人的青春气息,之后会变得成熟大方……听得你如痴如醉,脑海里很自然地勾勒出一幅美人图以及一些关于浪漫风月的故事。如此之醉意,与心怡的情人浅啜慢尝,自是最美妙不过。
不同的酒,突显不同的个性魅力。不同的生活态度,也可以看出各异的生活品味。人的心境不同,爱酒的风格自然迥异。果然是非一般之酒人,视线落在朋友身上,有种晕眩的感觉。他站在众酒的旁边,愣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与融洽之感。武侠小说描述剑术高超惯云人剑合一,那么依理他便算是人酒绝配了。他与别的酒客非常不一样,眼底流露出来的欣赏与感情很真实,就像酒里默然流淌而出的感觉,自然而没半点矫揉造作。
按他的逻辑解说,酒是可以释放自我并且令人身心愉悦的艺术品,即便只是看着,也可以调剂和放松紧绷的神经。它本身与生俱来的醇香以及魅力,慢慢从历史的沉淀中积累出独有的文化内涵,并且上升成为一种时尚的生活品位,而并非仅仅只是饮用的酒。喝酒的感觉,时而若妙趣横生,时而似万涛归宗……
真正的酒人,不会有嗜酒如命的坏习性,但必定比常人更懂得生活而享受生活。当目光瞄到他身旁的酒具上,这种感觉愈发清晰。盛酒的杯子很特别,杯身很薄,状如含苞欲放的叶瓣围成的花晕,通体晶莹剔透,造型非常精致。看他打开一支赤霞珠干红顺着杯沿缓缓注入,轻轻摇动,看酒色微荡的当儿,你会不自觉幻想肤若凝脂的美人披着若隐若现的纱衣在款款轻舞。他倒酒的动作熟捻而从容不迫,形象传神地在上演古今事都付笑谈中的潇洒境界。
本来,酒只是一种纯粹的物质,本质上看与世间万物也并没多大的区别。但是因了历代文人的竞相青睐,酒作为一种文化意象不断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去,慢慢形成一种奇怪的酒文化,发展到今时今日,仍旧盛行不衰。久而久之,酒也幻化作意识形态,与民俗文化融合在一起,并且成为了其中重要的组成部份而日渐普及。品酒,逐渐成为令人津津乐道的时尚话题,客观上也折射出酒文化对现代人生活的渗透力和影响力。
其实不甚喜酒,却因缘际会认识不少酒中痴人,是以对各类酒也略知一二。最早识酒,大概是在古人的诗词歌赋里,然彼时所知道的酒,只是浮在脑海里模糊的意象而已。但后来接触多了,慢慢发现,在传统文化里,酒轻易而又自然地成为激发诗者词人创作的源泉。有相当一部份的诗词作品皆以酒为媒,酒的意象与诗词意境相辅相成,营造出独特的艺术氛围,巧妙地为作品本身增添强烈的美感。
易安作品里也有不少以酒入词的意象,“常记西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一派率性天真活泼开朗的神态,点染出醉意横生的生活意趣,看得人不自觉莞尔。“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浓浓的情意,淡淡的惆怅,均在文字里炼化作不着痕迹的醉意,触目之时引人以强烈的感触。当你再读到“酒意诗情谁与共,酒阑歌罢玉樽空”的句子,在心里又会浮现出一幅怎样泫然欲泪的画面?易安词从活泼明快的基调过渡到浪漫缠绵的意境再转换至愁云笼罩的风格,大多离不开酒意象的浸染。
酒可遣兴,也能解忧。依旧礼,古代女子应被禁止喝酒的。但不少与酒有关的传世佳作,却是女子所为。易安是其一,与之齐名的淑真也是。同为名盛当时的词家宗师,风格在一定程度上有相似之处。“牵情自觉诗豪健,痛饮唯觉酒力微”的轻快明丽与易安早期的活泼烂漫类似,但比之更多了份豪气。“围座红炉唱小词,旋篘新酒赏新诗。大家莫惜今宵醉,一别参差又几时。”诗兴酒意,渲染出一家团聚时的欢乐气氛,生活的原味仿佛已然浓缩其中,读之很让人心动。当然,也有不少是忧伤愁怨之作,比如“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把伤春惜春的哀怨抒发的淋漓尽致。不论是因酒惹愁,还是借酒抒怀,酒毕意曾陪着一起走过了长长的人生。离开了酒,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必定逊色不少。
酒客未必诗人,诗人却多为酒客。杜甫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放,曹操也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豪情;陆游“倾家酿酒犹嫌少,人海求诗未厌深”的狂野,李白“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的意气风发、“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再一杯”的快意,朱敦儒“浅斟几杯美酒,人生自得须尽欢”的闲适自得,都透视出酒的别样魅力。酒,已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文化意象,那些从酒里弥漫而来的从容优雅,快乐或希望,哀愁、失意或不满……正正是生活里最真实的味道。
生活原是一杯由喜怒哀乐酿制的酒,我们每个,都是最独特的酿酒师。至于如何喝法,则视乎各人自己了。爱的是生活,醉的是心情。做个从容自若的酒人,爱酒而不嗜酒,沉醉而不恋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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