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背篓里的童年

70年代，父亲在一个山乡任公社书记，我的童年自然在山村里度过。家里养了兔，看着姐姐们背着背篓满山遍野地跑，我羡慕得要命，三天两头缠着妈妈要一个小背篓。妈妈只好请来篾匠，为我编了一个精巧的小背篓。从此，在那个小山村，我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装在背篓里的童年。

我的小背篓装着极少的兔草，却装满着精彩美丽的故事。有了小背篓，五、六岁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姐姐们上山割兔草了。且不说我认识了“鹅齿苋”、“剪刀须”的好奇与欣喜，单是每次割兔草时听来的故事就让我兴奋不已。生产队里的刘婆婆和蔡幺娘，因为年纪较大，她们很少出工，自然就成了“割兔草大军”里的两位领队。两位长辈都擅长讲故事，刘婆婆擅长讲鬼的故事，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既怕又想听；蔡幺娘擅长讲爱情悲剧故事，那份荡气回肠，常让人几天回不过神来。我最喜欢听蔡幺娘讲《梁山伯与祝英台》了，每次结局都不甚一样。在蔡幺娘的口中，有时故事的结尾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作一对蝴蝶翩翩起舞，有时结尾处又是梁祝化作一对相思鸟比翼齐飞，还有时结尾处又是梁祝化作一对鸳鸯互诉衷肠……每每听到蔡幺娘讲梁祝的故事，我的内心深处都被什么牵扯着、触动着，有一些疼痛、有一点难受。稍大一些才知道，原来这种情愫叫感动。我那小小的心啊，被文学中的悲情故事所震撼！回到家，我常常被故事感动得一言不发、眼睛濡湿，闷闷地，好几天回不过神来。妈妈甚至以为我病了，其实我根本没病，我好得很，只是，只是跟姐姐们割兔草的次数越来越勤了。

我的小背篓里装着极少的兔草，却装满了童趣。有了小背篓，就有了与伙伴们玩耍的借口。姐姐们上学去了，我常常背着小背篓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出去嬉戏、玩耍。上树掏鸟窝、摘野果、下河捉泥鳅、搬螃蟹，哪一样我们没玩过。我们为掏了一窝鸟蛋而欣喜，为捉了几条泥鳅和几只螃蟹而雀跃。我们常在河边支起柴禾，烧烤我们的“战利品”，就着采来的野果，我们吃着竹筒饭，嚼着半生不熟的泥鳅、螃蟹，快活得象小神仙。快要天黑时，我们一群小伙伴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用脏兮兮的小手，抹抹黑乎乎的小嘴，一路飞奔下山，各自作鸟兽状散。

小背篓装着童年，童年从背篓大大小小的缝隙间悄悄流走；小背篓装着岁月，岁月也从背篓的缝隙间不经意地流走，但有些东西是流不走的，比如那淡淡的乡愁，比如那如水的记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