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闷热,一直呆在大楼里还不觉得,偶尔出去片刻,便觉得热浪逼人。
所幸除了早晚上下班,我一般是不大出门的,因此不仅不觉得热,反而总有股冷飕飕的感觉。
午饭时,同事妹妹从外面推门进来:“有清水没?”
清水?我一时没听明白,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这里这会儿也没开水。”
同事说:“不要开水,要清水!外面走廊里热晕了一只鸟,快渴死了,我喂它点水喝,看还能不能缓过气来。”
清水倒是有,我从桌屉中拿出那只不锈钢的快餐杯,里面有半杯清水。妹妹拿起杯盖,往里面倒了一些清水,便往外走,倒是吓了我一跳:“你不是要用我的杯盖直接喂它喝水吧?”
妹妹笑:“哪能呢,我倒地上,让它从地上喝。”
我点头,这还差不多,想着也不能让我跟只鸟儿用一个餐具吃饭吧?
随着妹妹走到外间走廊上,果然看到台阶上方,靠墙根处,一只小小的麻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伸手拨了一下那只褐色的小脑袋:“已经死了么?”
妹妹蹲下身,在雀儿嘴边倒了些清水:“没有呢,估计只是热过了头,又渴的太很了。让它喝些水试试。”
我于是也在一边蹲下:“它还会喝么?”话音未落,那只雀儿已睁开了眼,张嘴去啄地上的清水。
我们静静地蹲在一边看着,只见它开始喝的挺慢,然后小嘴越张越快,就那样侧躺在地,一张一合间,地上倒的清水竟然已被它喝了个差不多。
妹妹叹了口气:“可怜的!瞧瞧都渴成什么样子了?”说着话,将它挪动了一下位置,又往它嘴边倒了些水。雀儿依旧飞快地喝着,口中竟然发出了喳喳的欢快叫声。妹妹在一边感叹:“天哪,它叫了,它会叫了!来,雀儿,唱支歌吧!”
许是听懂了妹妹的话,那雀儿叫的越发响亮,在叫的同时,依然不忘记低头喝水。妹妹却已喜不自胜:“它叫了,它又叫了!天哪,它能听得懂人说话,这灵性的小东西!你看它那小肚子,一会功夫喝的鼓鼓的了!”说着又往它嘴边倒水。
我见它喝的欢畅,虽不忍打断,但还是忍不住暗暗担心:“别,还是别让它喝了,可别再撑死了才好。试试看它现在能站起来不?”
妹妹于是伸手去摆正它的身子,想让它站起来,雀儿滚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似乎也想挣扎着站起,只是方挣得一下,便又歪倒在地。
我伸手将它从地上轻轻捉起,放在掌心:“可能是热的太久,中暑了。把它放屋里休息一会儿试试。”
从未曾这么近距离地端详过一只鸟儿,也从未曾有那么一只鸟儿毫不设防地卧在我的掌心,就那样睁着一双椒豆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甚至于用嘴轻轻啄了一下我的手。没有畏怯,不曾躲藏,目光中只有满满的信赖和亲近。
伸手理了一下它因喝水而濡湿的头颈及半边身子的羽毛,那一刻,只觉有股潮潮的感动在心底柔柔铺展。
打开门,将它放在屋角堆放的地毯上:已然喝了那么多的水,这屋里又是那么清凉,就算是中了暑,也应该很快便可以好转的吧?
记得那是小学三年级,放寒假那天,大雪纷飞。我在放学路上的积雪深处,也捡过一只冻僵了的雀儿。我把那只雀儿捧在手心,对着它呵热气,就这样一路捧回家,它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扑楞起了翅膀。
我在那只雀儿腿上系了一根红头绳,将它放在小院的空地上,抓了把米给它吃,原想留它陪我玩两天的,因见它站都站不稳,所以也并没有扯住那根头绳。不料这没良心的家伙,把米吃个差不多了,有了力气,竟然带着红头绳“嗖”地一声飞跑了,走时连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雀儿,十多年前,那只已经被冻硬的你的同类,都能奇迹般地活过来,你也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回,我不会再用绳子拴着你的脚,等你好了,我就放你飞,让你回到你熟悉的蓝天白云,杂花草树间。——只希望你走时,能够依然保持此刻的信赖与亲近,而不要用警戒的眼神看着我们。
只是,只是,为什么你的眼睛竟然慢慢闭上了?
你倒在地毯上,一动也不再动。我难以置信地蹲在你面前,蹲了十多分钟,你依然保持僵直的姿式,不叫、不动、不睁眼。我不甘心地伸手轻轻拨了一下你的小脑袋,你的脑袋随着我的手势机械地移动,却无一丝生息。
怎么会是这样???!!!
轻轻把这只雀儿再度捧起,将它放在一棵冬青树下,怅然若失的转身回屋,妈妈打电话过来。闲话中,我说:“妈,外面热死了一只鸟儿。”
妈妈说:“傻,鸟儿是热不死的,可能是被打伤了,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受伤倒是不像,我早就仔细看过,它身上并无伤痕血迹,除了后来因喝水而扑湿的地方,别处的羽毛也并不零乱。
至于中毒,谁会去毒一只满天飞的小麻雀呢?
呀,我想起来了:前天晚上,单位大扫除,好像为了灭蚊,曾用敌敌畏在蚊虫出没肆虐的草丛及各处角落里都仔细地喷洒了一遍。这只可怜的雀儿,不会是吃了什么带毒的草籽吧?
一念至此,心中空落落的,带着些微的痛,为那方才犹闻的欢快叫声,为那曾经鲜活活的生命,更为了那抹信任而依赖的眼神。
雀儿,请原谅,终究,我们还是没能挽救得了你的生命!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依然可以做一只快乐的雀儿。祝福你,往天国的路上一路走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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