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哀歌

一、　秋夜

今夜，很静。我站在那个小河边，这是一条业已干涸的小河，狭窄的，曲长的河床悲壮得如一座倾颓的纪念碑，秋夜里微弱的月光闪烁迷离，营造出一种远古荒蛮而又暗伏勃勃生机的景象和氛围。抬头望见那泊在枝头的细月，那样的明亮和柔弱，像一只迷途的羊羔，抑或是流浪的孩子。这使我想起了你，想起那个秋夜。

那一夜，我真正认识了你。

然而，今夜，你已不在了。我这是在怀念，抑或是祈祷？我这样的一个失败者！

二、　江城女子

两年前，我进入了这所我并不满意的大学，然后，就是生活在这座江城。

江城的女子大都是美丽的，然而，这种美丽却让我望而生畏，不仅畏之，甚是鄙之。在江城生活的第一年里，我所看到的江城女子的言谈和举止所透露出的无知与粗俗使我产生了这样的“畏之甚是鄙之”的想法。然而，就在我的这种思想业已根深蒂固的存在于我的脑海里的时候，我偶然遇见了你。与你的接触竟渐渐动摇了我的业已根深蒂固的思想。那么，我现在该如何面对江城女子了，是同情，抑或怜惜？

那次，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通过朋友的介绍找到了我。他说，想请我给他的女朋友教英语，他说，只要教一些基本的，简单的，或者是陪陪她。一时我竟被搞的莫名其妙。然后，朋友说解释说，他的女朋友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可做，又不想去工作。我仔细想了想，他的女朋友应该是二十多岁吧，而我还处于２０岁的边缘了，让我做她的“老师”，似乎有些不可思仪；而且，这种事情突然出现真的会让一个小孩感到摸不着头脑的。但是，但是，我这样的一个贫穷的农民的儿子，的的确确是非常需要money的，而且，这份工作应该是很轻松的。尽管我对江城女子的印象很坏，但朋友的话也使我愿意相信。最后，我答应了。

那次约好某个下午到她家去吃晚饭，然后商量具体事宜。其实，这个约会让我感到很不自然，我还是很担心，我很清楚，他们都是社会人士，而我却是一个学生。我只想做我应该去做的事情，我应该把我的工作做好，而并不是工作未做就先去吃饭，这总让我感到不安，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害怕前面有着什么陷阱。

三、　邂逅

那天，我跟随他们到了那个“陷阱”，然后是见见我的“学生”。

我到今天仍无法忘记我初见她时的惊讶：她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衣，一头温柔的秀发如月光般披散在娇美的耳后，即使她是穿着宽松的睡衣仍能看出他倾细而不失丰腴的身体，她的细长的睫毛是那样的美丽，而那睫毛下面闪烁着的“星星”更是让我觉得妙不可言，她的鼻翼竟让我有微风拂过的柔和的感觉。那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天使。然而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江城女子。当我看到她的涂得浓艳的红唇时，我忽然醒过来，我也明白了，她不是天使，她是一个无知而又粗俗的江城女子，一个陷阱，一个温柔而又美丽的陷阱。

她的眼睛大胆地看着我，但我却无法读懂，不知是高傲，抑或是懒散。随后，他向我伸出手。那样的洁白的，夹着粉红的手和纤细的手指，我竟不敢伸手去握。因为我的眼里满是那张浓艳的红唇，那种令我想起日本白脸艺妓的红唇。随后，她熟练地点燃一支香烟，径直坐到沙发上。而她才１８岁，一个１８岁的女孩啊！

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近三十岁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我去教她或者说是陪她玩了，是因为我的老实，因为我的单纯，抑或是相信他的朋友的选择。我想，总不至于是因为他深信他们之间的“爱情”，深信自己的女友吧。我不会相信那样的爱情！

现在想想当初的惊讶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首先，通过那个男人和朋友的描述，可以猜想她不会是超过２０岁的；否则，还要我这个小弟弟去“陪她玩”什么啊。其次，她不去工作，又是一个江城女子，不难猜出那是个美女，而且是一个无知的美女。而我是讨厌无知的人的。

然而，自幼生长在农村以及我的淳朴的父母培养了我许多优良的品质：温柔，耐心，真诚以及强烈的责任心。所以，我仍旧尽力去做好我的工作以及我的良心所要求我做的。尽管我看得出，她并不想听我的无聊的废话，有时她就站起身说：“我听累了，玩玩吧。”或者说“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知道，这也是我的工作，事实上，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四、哀歌

微风轻拂秋叶，如岁月穿过指尖，有一些凉意。而那秋叶竟感知似的产生了共鸣。在温柔的月光下更显迷离，这声音竟如此之熟悉。其实，我知道，这也是那晚的月色，也是那晚的秋风，只是你不在了。

那天晚上，你说，“我听累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同往常一样跟随着你，然后我们到了这个荒凉的小河边。我暗自惊讶，你曾带我穿梭于各大商场，曾让我等在各种“美指美足”的门前，然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你带我到这样安静而荒凉的地方。我知道，该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然而，仍让我惊讶不已。

你说，你是不是在同情我？或者是鄙视我？

我不不知道，所以我没有回答。

你继续说，我的经历很简单，我的家境很好，父母忙着各自的事，他们无暇顾及我的学习，也不期望我党学习能带给我什么，所以混到中学毕业就呆在家里了，不用去工作，我的父母有能力养我——

这我知道，但我并没有说话，而你却停下来，似乎明白了我未说出的话，尽管你是在背对着我。

你说，可是你知道吗，这样的女子在江城还有很多的。她们和我一样，等到一定的年龄就让别人介绍男友，大都是一些有钱的有稳定收入的男人，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养活自己——他对我很好，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他，而我本没有权利去选择爱谁的。

我始终没有说话，然后你也不再说了。我注意到微风拂着你的温柔的秀发，如岁月穿过指尖，有一些凉意。此刻竟是如此凝重，而秋叶竟感知似的，传来阵阵微泣，像一首哀歌……

正当我仔细聆听秋叶的微泣时，你突然转过身看着我，我发现了你眼角的泪痕。然后我听到了你的微泣，竟如秋叶的微泣一样，像一首哀歌。然而我却不能提供你可以依靠的肩膀，我就那样的沉默着，看着你的温柔的秀发在朦胧的月光下抖动。我突然又发现你真是太美了，发现你依然是个孩子，不，是一个天使。

你继续说，我知道你教我那些东西，是希望我能自立，希望我能与命运抗争，希望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而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学生，一定让你失望了。可你并不知道我的难处啊！

而后来，她的生活依然如前，倒让我怀疑那晚的经历只是一个梦，梦中的天使消失了，而她本该是一个天使啊！

事实上，有许多事情并非我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很多事情都是那样的无奈的。我们这群生活中的人啊！

后来，当我得知她离家出走的消息时，我才恍然大悟，她曾与她的父母做过努力的，但最终无法实现，而我这个启蒙她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老师”竟未想到她会为了自己的虚无飘渺的未来而放弃现有的无忧无虑的贵妇人生活。

已经过去一年了，一年了，我未得到你的任何消息，我不知道你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生活的好吗？而你也可能是在流浪，抑或正在奔向自己的幸福生活？此时，我又听到秋叶的微泣，我心中的哀歌。可这哀歌又是为谁而唱了？

突然哀歌停止了。你听，我的心弦断了！

——二○○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凌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