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电台“请您留意”的游戏搞的很有点热火朝天。不想去争最勤奋奖、夺最精彩奖,也不想为丰田做免费广告,只是跟着13亿人一起,在对六十年的回忆里,也一起回想一下曾经的岁月,感受一下六十年沉淀下来的歌声,还在昂扬着的欢笑,以及必将越来越真实的幸福。
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所谓胡萝卜和大棒往往是成对的。幸福的背面是痛苦,歌声停下来有哭声,欢笑过火了眼里也会流泪。俗话说成绩不说跑不掉,错误不提改不了。在看到成绩、赞扬发展、歌颂辉煌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允许稍微留下一点时间,给出一个角落,让人存放一点成绩背后的败绩,发展过后的反思,辉煌座下的猥琐。
看来,这呆子又要认真了,暂且声明此刻绝对心智不正常。
刚刚听了在李先念主[xi]百年诞辰大会上歌颂丰功伟绩的颂歌,才好像突然明白原来“革命、发展与和谐”这些词汇,都是执行了三十多年的政策。就在这充满喜气的大会后台,似乎总觉得还有一丝隐隐的哭声,那该不会是刘少奇主[xi]临终的悲泣吧。
刚刚也听到了周总理在包钢第一炉钢水流出来时的讲话,觉得很亲切。珍藏了这么久远了的历史,忽然复原在你眼前,谁不激动?可是,那三年困难时期,躺在路边成排的饿殍们的呻吟声,会有人为他们记录吗?或者这样的声音根本不用任何录音带,都会永久留存在历史的长河里。
在巴金生命最后的卓越声誉里,似乎总夹杂着老舍跳湖前的一声哀叹。在对季羡林们顶礼膜拜的影子里,是否有傅雷吊在房梁下的阴影?在瞿秋白“此地甚好”的潇洒里,也总忘不了十次路线斗争三两年来一次的伟大断言。在周文雍和陈铁军唱起刑场上婚礼进行曲的悲壮旋律里,谁还能记得林昭、张志新们,在喉咙还健全的最后时刻时所发出的最后悲鸣?
六十年了,六十年浩荡的空气该承载了多少声波的震动?
再次听到了毛主[xi]“站起来了”的呼喊,只是感觉在这声呼喊以后,也曾做了四五十年主人翁,而一直站着的腰板,在一层层公仆面前,还是像先辈一样的很软、很酸。当对着镜子的时候,才知道这站着的姿势,不过只是比先辈跪着的样子,稍微高了一点而已,还是那样弯腰、驼背。
六十年了,再次听着总理“公平相待、和平共处”的五项基本原则,觉得这仍然是国与国之间发展关系的根本原则。而在将拿枪的敌人赶跑了以后,有几个真正的国民,敢手擎一部新中国庄严的宪法,来为自己争取自己本来就该享有的“公平相待、和平共处”的公平和权力?
六十年了,再次听到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的巨浪,再次聆听了第一颗卫星上唱的东方红的昂扬,在再次为祖国的伟大进步而自豪的时候,有谁能够淡忘十年浩劫、十年动乱给中国带来的灾难?有谁会怀疑假如没有这些挫折,中国本来该发展更快一点,人民该享受的更幸福一些。
六十年了,再次听到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昂扬旋律,可其中一定不该埋没“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的伟大断言。在这样的歌声里是否也保留下该有一秒的停顿,让那声结束刘青山、张子善生命的最后枪声,占有自己该有的节拍!
六十年了,有过抗美援朝的铿锵,也有天安门广场的呻吟。有过焦裕禄在藤椅上的呻吟,也有了逯军对记者替谁说话的质问。有过任长霞的壮志不已,也有了佘祥林的悲怆无奈。有过五星红旗飘扬的猎猎,也有了八百里秦川断流的呜咽。有过56个阶级兄弟的感恩,也有了几千个汶川孩子的孤坟。有过总路线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猎猎,也有了小岗村人按下手印时应对拘禁的悲壮。有过新一代富豪们灯红酒绿的挥洒,也有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歌声。有过对方志敏清贫的咏叹,也有了对成克杰程维高们忏悔的不屑。有过红卫兵砸烂一切旧社会的呐喊,也有了彭德怀将军写下的万言书的哽咽……
六十年,该记住的声音太多了,这片凝固的大地不会忘记,这方流动的空气不会忘记,这群生生不息的人民不会忘记。
哲人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学者说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是不可救药的。俗人说在伤疤痊愈的地方会长出永恒的记忆。而在现实生活里,人们还是总倾向于记住快乐而忘记痛苦,遥望远方的幸福,而忘记了就在脚下的坎坷。
于是,也许就在激昂的歌声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体就一下子落尽一个自己刚刚爬出的深渊了。
于木鱼宅
2009-6-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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