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奏：六尺素，墨迹还湿画不干

一、

初恋的美好，也许每个人都很难遗忘。而我，却不得不以遗忘的姿势去遗忘，就像那年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说，能否让月亮代表我的心。

但那时候的我毕竟还很年轻。月的光华无法替代我的遗忘，月华如此皎洁，如此清纯，而我的爱，却变的沉重，变的浑浊。就像是月光杯里的烧刀子，杯好酒浊。若不是知心的人，终究品味不出浊酒的浊，到底是种美好，还是种痛苦。像是翻过山峦，看到的田园溪流，如是画页，而正当沉溺感慨的时候，一大片暴雨忽然从天边降临，我没有躲藏，不是因为我懒于躲藏，而是因为我甘愿承受……

一个人活着，总是要多些承受，少些躲藏的，这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正因为我们要承受，要坦诚面对，所以我们总是会发现身边的一些事情要远比之前想的要悲哀一些。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情，正如逃避的人通常都是痛苦多一些，而那些坦诚面对的人反而会很快乐地长久地活下去是一个道理。

二、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我记得我曾在很久以前写过一段日记里出现过一段文字，悲伤的只是过去的和未来的而不是现在的，因为现在的是残酷的。因为过去的我们通常都要去怀念，而未来的我们通常都要去遐想，而只有现在的，才是真实的。

过去的创痕已经渐渐痊愈，我们害怕今后会让它复发，所以我只能相信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怎么去做好承受的准备。正如很久以前的记事，现在翻出来看，总是有过多的悲伤，包括以前我为某个人题的词，为某个人画的画，都成为我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思念。

我记得第一次我给她画的画像，是以老师教给我的基本方法用铅笔描绘出来的轮廓，画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甚至连她当时的某个表情都填的清清楚楚。我甚至记得那晚的晚自修本来可以不去自习室里的，可以自由活动，所有的人都去做自己的事，包括去学校后院里面牵手拍拖，包括去网吧里去玩cs，包括去寝室里蒙头睡觉。因为教授说只要在第二天在上他的课的时候各自教一篇论文就可以，只要达到了目的，晚自修的一切活动均属自由。那一刻，我却没有离开，因为我和某个女孩子还有个约定，我以朋友的方式邀请她今晚做我的女主角，成为我一幅业余画像里面的一页，她欣然接受。

这个女孩子在很多年后，都成为我心中那条湍急的河流，成为我每日里的思念。可是如今却成为了我的痛苦。因为往事已成空，我的初恋已不再是初恋，所以我只能痛苦地承受着让她做我的“朋友。”

我在承受，但我也同时在逃避，因为我并没有真实的面对，所以我并不快乐。我凭着记忆，在几年后再去画她的画像，感觉依然熟悉，只是没有了当日那样清晰的线条，包括她的微笑，她的长发，她的背影，都是当年描绘不出来的技巧和配色。只是她的面目没有当时那样清晰明了了，她的每一个轮廓，只不过是我的一种遐想和构思而已，就算给画题词后，成为了一幅很美观的作品，她也已不再是当年的她，我也已不复当年的我。当初的墨迹如今未干，也只是因为我不断填补，不断创新而已。

三、

我情愿在你的画像中挑选出最精美的一幅，挂在厅前，让我时刻痛苦，我情愿对着画像发呆，因为我还是不愿让你寂寞。所以我依然在以各种方法画着你的样子，你的一瞥一笑，即使这只是属于我的一个秘密。

我记得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我背着画板和你一起走过那条羊肠小道，你忽然回过头来看我，对我微笑。你曾说，如果有天你看见我没有洗头或者刘海被风吹歪了的样子，请一定不要觉得我难看嫌弃我，我一直很担心这个。我其实没怎么谈过恋爱，我好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所以，请你不要欺负我。

你有那样深邃的回眸，但却有着孩子一样的笑容，说的话也可爱的像个孩子。很多时候我都想，要是离开了你，我一定会很痛苦。

后来我真的发现，我的确很痛苦。

同样的秋天，风吹走了路旁那几株老树上的叶子，似在叹息。我们没有说再见，像是短暂的分别，可是无言的分别，才是最刻骨铭心的痛楚，我不是不死心，而是真的有所不舍，请允许在和你在街上偶然相遇的那一刻，我忽然张开手臂给你拥抱，请允许我的声带那样颤抖的对你说，我想你。但那一刻，我们近在咫尺，其实却已经远隔天涯。我听到心碎了一地的声音，那样细碎，却如同给我当胸一击。

因为没有再联系，没有再相遇，所以我们此时已经成为永离。

风筝断了线，只有飞向一个它该飞去的地方，谁也无法留得住。

时间是让我们分离的罪魁祸首，也是让我们遗忘的最好良药，毕竟很少有一份感情能为彼此空等七年那么久，所以尽管我现在已经有胡子满腮了，我也并不怪你。所以我决定去参加你那次与我拥抱后告诉我你即将要举行的婚礼，我想就算我无法坦诚面对，至少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承受。

四、

新娘出场的时候，全场都为之赞美，而我却只能莞尔叹息。原来你穿婚纱的样子可以穿成这样的味道，圣洁有如天使，花瓣在你身后片片落下，真的好像梦里一般。我坐在偏角落的椅子上，看见新郎认真的神情里有着难掩的欣喜，他眉宇间透着英气，举止飒爽翩翩，这样一对新人，又何尝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有谁见不怜，谁见不爱。

也许只是没有将祝福的话说出口，所以我现在忽然很想说，看到你幸福，我就放心了。可是这样的想法，令我吃惊，仿佛多年前我在升学考试看到别人拿了高分，我僵直地笑着走上去给他们祝福，我说，祝贺你。然后心却忽然被寂寞抖落一地。

仪式很快结束，这时候第一支舞开始了，一对新人已经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大家纷纷走下舞池跳舞，层次鲜明的光影投射在所有人身上，忽然有了点如梦似幻的感觉。也许在某个瞬间，你的眼神僵在了入口处，像是等待某个人出现，也许你只是想等我一句祝福的话你就可以释然。可是我却依然在人群里，拿着半杯香槟，不饮自醉。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的确应该纵情享受，为什么不尝试多干几杯呢？痛苦那么长，人生却那么短，遇到可以让自己笑的人，就应该紧紧攥在手中，不让那个人溜掉，也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也许会继续吃苦，也许亦会孤独，可是那有什么呢，只要这一切是真的快乐，又何必再顾念其他，就算心酸都是两个人的。

如是证婚人发言所说的，“我们每个人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实属不易，能遇见上天注定的另一半简直是天大的恩赐，虽然身体上是两个人，可是灵魂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便是伴侣，如果你懂，便要珍惜。我喜欢那样的话，喜欢这样的夜晚，好象书上说的那样，即使有一万个春天，也未必重复今宵这般良夜。

正如很久以前你就说，人生最苦的是破镜重圆，因为那是件痛苦的事，需要融化彼此，需要极大的欲望和精力，如果让我们选择一条路，我希望是属于幸福，如此快乐的一直走，不要痛苦。

我想无论经历多少事，中间遇见多少人，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束，也许开始的遇见，就已经注定了结束的尾声。

这让我想起一首歌，“命里注定有一个人，你要为他流尽一千滴眼泪，当你落下一千零一滴眼泪，你便可以忘记这个人……”

遗忘不是痛苦，痛苦的也许并不是遗忘。

也许遗忘反而是种释然，痛苦的都是秦时明月汉时关。多少青春，我们在徘徊，在等待，于是便得到了释然。

在屋子的角落中整理，发现了给她画的那么多画，有的还是在昨晚扔下的，有的还是在很久以前堆积的。

我望着窗外，感觉时光的流长。

六尺素，我感怅然独饮酒，六尺素，月下题字人自醉，墨迹还湿画不干。对着一弯新月，感受新的开始，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重，却又开始释然。我对画题下诗句，三春瘦，三春病酒，一世伤，一世风流。爱到深处人憔悴，情到浓时情转薄，昨夜花开花又落，却是人去人又回。

合奏沉烟问水，主旨：快乐就是生活，期盼快乐，寻求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