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贡井人都喜欢把夏洞寺小南海地段叫做贡井的“东大门”。其实,古代至少说在清代末期民国初年以前,贡井的东大门是在位于太平山王风坳的“一道仁风”处。
那时,贡井与自流井城区都靠贡井糍粑坳经由牛栏湾、王风坳、土地坡、双牌坊的一条石板大道(老大路)相衔。贡井衙门对自流井衙门刚好10华里,其中点刚好在王风坳,王风坳也刚好是贡井与自流井的分界线。在这分界线靠北的小山岗子上,建有一座石碑。石碑含碑座高二丈,宽五尺。碑身用整块黄浆石凿成;碑座与华盖也用同样的石料雕砌而成。华盖镌刻如房檐起翘,饰以腾龙、祥云;碑座较为简朴,几无纹饰,只显凿痕。石碑正中柳体楷书阴刻曰:“一道仁风”。右上方和左下方有核桃字题款。早在三十年代初此题款因年深日久,即已被风雨剥蚀得不甚清晰了,而“一道仁风”四个大字却轮廓分明,仍显苍劲柔媚,遒健婀娜,明示着题刻者的气质与才华。整个石碑气势雄健,肃穆威严。
那时,贡井人“下河”(去自流井)都是走路,当走至王风坳“一道仁风”碑的时候,即已行了一半的路程,亦即即将出贡井而即将进自流井。是故,人们都将“一道仁风”视做贡井的东大门,当然也就是自流井的西大门罗!
“一道仁风”造就了贡井与自流井通衢上的一个耀眼的景点。
当时,“一道仁风”前的这条老大路上行人、商贾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每当人们行于此时,无论是贡井“下河”的还是“河底下”(自流井)上贡井的,都往往要慨谓几句:“啊!快了!走了一半了!”“啊!到贡井了!”“啊!到了河底下了!”等等。所以,“一道仁风”倒真如一道仁慈之风,熨帖着路人焦躁的疲惫的容颜,舒暖着路人渴望的心扉哩!
在我的记忆中,四十年代末,诚然自流井到贡井的老马路、新马路(内乐路)均已先后修通;但贡井与自流井之间仍无客车,人们还得以步行往返其间。行于王风坳时,仍可见“一道仁风”石碑巍然屹立的身影。那时,年少的我和大姐、四弟仨常同母亲去自流井老家探望亲友,每每走到这里的时候,母亲总要兴致勃勃地讲述一个故事,尽管这个故事她已经讲了不知多少回我们也不知听了多少回了,但听起来总是那么新鲜。她说——
在一个闷热的夏天的黄昏,一年青孀妇抱着一个孩子往贡井方向匆匆忙忙地走着。她是去自流井高山井亲戚家吃生酒后返身贡井的。途中,突然乌风暴雨,雷电交加,路旁的树木被风吹得好像要按倒在地一样。石板路上,雨水成河,哗哗地倾泻。年青孀妇下意识地将孩子紧楼在怀中,飞也似地向前奔跑,前不粘店后不着铺,孩子在怀中哇哇直哭,她的泪水和雨水交混在一起流淌……
她离开亲戚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人们都劝她:“恐怕要下雨啊,你就住一宿,明天再回去吧!”可是,他想着,出来时给婆婆说好了的今天一定要回去,想着婆婆只身一人病卧床榻,也就横着一条心上了路。没想到,路还没有走到一半,天就下雨了,而且是狂风暴雨。
她边跑边哄着孩子:“乖乖!不要哭!娘抱着你哩!”孩子还是不停地哭着。忽然,一个明亮的把大地照如白昼的电闪之后,一声訇然巨响,孀妇眼前一黑,倒在了路上……
当她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茅屋里,一位黄衣白发的老者站在身旁。她一惊,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已经不哭了的孩子。这时,老者微微一笑,将一件衣服、一条黄色方巾递给她道:“莫惊莫怕!雨已停了,快快穿上赶路吧!”说着,老者退到了屋外。这年青孀妇换上衣服,用方巾将孩子裹了,出得门来,老者说:“明日天晴了,你将这方巾还我就是,衣服就送你了。”孀妇拜谢之后匆匆上路第二天,年青孀妇去还方巾时,不见了那茅屋。她心想:我常“下河”,路过这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这里有茅屋啊?她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了。在这当儿,一阵轻风掠过,将她手中的黄方巾卷起,在空中飘拂舒卷良久之后,落到了了几步之外小山岗上昨日茅屋之所在。黄巾刚刚触地,即听得吱吱着响,一忽儿,方巾竖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板兀然而立。年青孀妇哑然失色:“莫非遇着什么仙人了?”遂拱手作揖缓缓退去。
回家后,她将这事给婆母和邻里讲了。人们都说;“你遇着仙人了!你们家要转危为安了!快快给刻碑吧!”年青孀妇说:“刻什么碑文呢?”一个塾师稍加思索说:“就刻‘一道仁风’四个大字怎么样?”众人都说:“要得!很好!”
可孀妇家十分贫寒,为了刻这个碑要不少钱而使她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她也不要别人一文钱的捐助,在工匠们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一道仁风”碑的雕凿兴建。揭幕那天,人们都去朝贺,还将碑之所在地取名为“王风坳”。三年之后,年青孀妇之家富裕起来,婆母走下了病榻,儿子长得乖巧可人,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从此一家人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后来她儿子长大成人后考起了探花,做了京官……
五十年代,“一道仁风”碑尚存。它的消失可能是在五十年代末“大炼钢铁”的时候。
社会的进步,交通的发展,现在的贡井人“下河”多乘车经由内乐路前往了。贡井的东大门业已被夏洞寺取代,确乎再也不是“一道仁风”了。笔者也有二十年未曾光顾过王风坳的“一道仁风”旧址了;但是,那雄健的石碑、那美丽的传说,仍然清晰地贮存在我的心窝里,并时不时地幻化成古贡井东大门的一道“仁”文之风,靓丽着我的生命我的文化人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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