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在我们脆弱的内心舵手的操控下左右旋转。
一
午夜,静的可以将任何一个物体囊括,它像一块少却七情六欲的白布,悄然包裹着白天过后的困苦。
一颗平静的心却在午夜里开始萌动。寂寞像夕阳后四合的天幕,将暗黑的身影探进空旷的小屋一角,然后,蓦然扩散,席卷原本以为充实的心灵空间。岁月的日历,一如既往的翻飞进纸篓,或长或短或明或暗的过往,都有意无意的被掩藏在时光背后。寂静将日历一张张展开,绽放得异常精彩,却将心的空间倏地收缩,压迫得疼痛非常。
午夜的灯,静静地闪烁着自己不知疲倦的光芒,却多少蒙上一层诗意。蒙胧的灯光总能给人蒙胧的美,弥漫的夜幕,可以将一切遮盖然后伸手不见五指,但灯光却可以将其撕裂一角,亮丽的色彩,将那些刻意藏匿的秘密撕裂一道可以窥探的缝隙,于是,许多缠绵悱恻的文字,瞬间流淌满了那张素面的白纸。写下自己的文字,在灯光下仔细研读,闪烁间你可以把它想像成所有。窗帘拉上,所有的心事不曾外泄,只将它们表白给灯光,然后一起缅怀沉醉或者独自悲伤。
披衣下床,简单而又谨慎的动作,小心,再小心,嘘!别将夜吵醒了。
一盏灯只有一个故事,但一个人加上一盏灯却频增了无数可以想像的空间。影子永远只有那么长,灯光不像阳光,会忽明忽暗变化闪烁,但灯光却是最好的阳光,照亮心灵的感应,映出不再孤单的身影。
午夜是最好的清心剂,所有的思维在那时候都会高度凝集,一颗流星可以带出一片广袤的银河,风铃的清脆可以敲到数世纪之前沉睡的铜钟。张继在《枫桥夜泊》泊出千古佳句,白居易《暮江吟》吟出万代华章,李白《把酒问月》问出长歌几何,郭沫若观星罗棋布看见《天上的街市》……
午夜的人们,涌动的情怀,寂静的心事,想像的火花,突然升起的那缕不绝的烟魂……娟细或者粗犷、正楷或者笔走龙蛇,不同的手下不同的笔,不同的颜色铺张着各异的心绪。
真正的文字都出于纸和笔尖的碰撞之下、思想和经历的交汇之处,于是,小小的方块在沙沙的行走声中,被一格格的填满然后堆积、堆积、再堆积,在某一天,便看到了那些令人心醉的故事。
二
多年以前,曾梦想着有张白纸,然后在上面涂上自己想涂的任意色彩,再把它装裱后挂在屋里。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张白纸,其实在自己没有想到还拥有的时候便已经拥有了,只是自己却没有懂得应用,更别说涂上想要的色彩。回望人生的路,原本以为质朴的人生旅程,却布满不知何时零落的斑驳,那些看似五光十色的画景,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拿出来衬裱。
人总是在经历过后才懂得后悔,那些看似无知的问题、那些看似无谓的前人的忠告、那些过来人痛彻心扉的泣语,总要自己尝试过之后才想,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把感情悬系一偶,满怀虔诚等待收获,那偶却幻化成蝶,飘扬天际,唯一的转轴握在手里也没有了方向;把所有都倾注在唯一的赌注里,梦想着赢了,却也害怕着输后会是什么样子,却不知感情的舟会漂向何方,或者舟行碧水会不会遭遇不测。
情感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在我们脆弱的内心舵手的操控下左右旋转。
随手一挥间,划落了多少梦,破碎了多少景,我们无从可知,只梦想着一路平安,到达想要的彼岸。
漂流瓶,从祈祷里启程,随波逐流间,闯荡整个凡尘。迎风展开,五彩斑斓,每一个出发点都带有一个美好的梦,每一个终点都充满着曲折。那天触手,捡拾一个,她说我可以看见天边的云吗?
她可以看见天边的云吗?
她的世界是怎样的一片景色?黑暗,没有一盏可以照亮的灯?还是光明,却看不到前面的路?我把所有的假设包装,发往四面八方,我说即使看不到天边的云,但我可以做你探询的目光,给你讲那些翻飞的云朵金色的晚霞。
那是不是一个梦,或者仅仅感动于她的感动,我不得而知,我只想,帮助一个有梦的人完成一件梦想中的事,自己,也就收获了梦想。
后来,碰上爱情,却怪爱情来的太晚或者是太早了,二十三岁,触碰到它,你说是晚还是早呢,但爱情夭折了,死在才出口的海誓山盟的诺言里,死在通往沧海桑田的大道上。那些日子,正值四处奔波找寻工作,她也一样,数日过后俩人皆身心疲惫,她说,分手吧,我们过的太痛苦,我没有反对,一个男人,让爱着自己的女人感觉的,是痛苦,那么放她自由。没有几天,进了华为,想告诉她,她却消失人海,一个人坐着慢慢后悔,想着是否不应该在那一刻里遭遇爱情,再晚一点,哪怕晚几天,我们的未来就会不一样!
把生活的画卷慢慢展开,却只爱上原来的前半部分。也许是因为那里空白所以还能重来一次,也许是因为那里纯真所以还能带给自己想像,也许是因为那里青涩所以还能蛰伏一双翅膀……
我把这些,躲在灯下,写进日记,然后告诉自己,明天,就去旅行!
三
我准备回家了,看一眼父母,顺便,给最爱的姑姑扫墓!
在北京还是晴朗的天空,到贵阳一走出机场就迎来一阵冻雨,衣着淡薄的自己接连打了几个寒噤,心知要遭,赶紧到洗手间将预备的毛衣换上,然后身体才有了一点点暖意。
有从贵阳直达威宁的客车,但因为是年底,收费都比较夸张,只好等贵阳到六盘水的列车。原本想坐贵阳到草海站的,但打听之下说短途列车停运了,狂晕了一下还是乖乖上了到六盘水的火车。
车到六盘水,只得又转车到威宁。凭自己对家乡的熟悉程度,心想贵阳已经有冻雨,梅花山一带肯定封路了,没想到的是六盘水竟然是晴天,问了下客车司机,也说梅花山没有封路,心情特好,却在汽车发动时忽然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
车从钟山大道穿过,高中时代的一幕幕又回到眼前,那时候,周末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从荷城花园租几辆自行车,在钟山大道狂飙是常有的事,而如今,一晃数年的时光匆匆就这样离去了。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却感觉浑身一震,有人说,开始爬山了。抬眼,是的,开始爬梅花山了。
当年李谷一的山路十八弯曾影响了一代人,她唱的是哪我不怎么清楚,但梅花山,却比歌中的山路十八弯有过之而无不及。车在丛山峻岭里蜿蜒盘旋,原本看起来很近的路,要经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转角之后才能到达。
车到半山,雨点夹着和风开始飞舞,这就是高原气候,前一刻还烈日炎炎,转瞬就暴雨扑面。赶紧将车窗关上,却又舍不得完全密闭,总留那么一丝空隙,让风携带着温柔的细雨,轻轻的将脸庞迎了上去,闭上眼睛,忘情的享受着那些梦里才有的舒适。
汽车拖着一条白色的尾巴,撒下一路的迷茫,那些点点散去的雾气,瞬间就混杂在山雾里。山上多种华山松,还有大大小小的日本杉,所以虽然是冬季,但放眼,还是漫山遍野的绿。
到达乌蒙半山腰处,不再往高处爬,开始笔直前行,山的下半部分隐藏在浓雾里,那轻快地向前飞奔的车子,便成了云朵上漂移的月亮船。夕阳出来凑凑热闹,她绯红的脸颊在远山垭处若隐若现,欲露还羞,却又快速的奔跑,汽车追了一阵,最终怅然的停止追逐,让她沉落山下。
到家,已是八点多,简单的饭菜加上母亲冗杂的语言成了夜的一道大餐,吃毕入睡,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客居他乡,梦想着回乡情近,为什么回到家里,还带着客居的心情?
第二天二姑和小姑一早就到家里,邀上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往大姑家的方向进发,到达,却发现姑父家铁将军把门,没有一个人在。也许他们早早的就到坟茔里去了吧,大家相互安慰,但我想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到这里祭拜一番的,今年为什么没人等我们了呢。
墓地也没有他们的踪迹,那抔熟悉的的黄土早已枯草摇曳,我最亲爱的姑姑就永远的躺在那里了,看着唏嗦抖动的草屑,怎么也无法想像它们在春天是否青绿过。
奶奶还是会哭泣,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没有理由不流下悲伤的泪水,二姑和小姑也会流泪,那是她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爸爸和叔叔之流板起男人的面孔,跪在那里将尽可能多的纸钱烧化成灰,而我们,却找寻不到了那些曾经的悲伤,那些以为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印记。
姑姑,在记忆里是否已经远去?
我亲爱的姑父和那些表兄弟姐妹呢,你们又在哪里?
突然间觉得一切都好虚伪,人世间的人都好虚伪,活着的时候四处奔波不闻不问,总说自己很忙没有时间或者这样那样的借口,死了,离开了,却来惺惺作态。哭,大哭,即使撕心裂肺,即使痛不欲生……我还是觉得虚伪。
我只想给姑姑植一方绿茵,万古不变色,静静的守候那里,即使所有的都改变了,至少,自己周围的一切还没有变!
车北上,我像一条逆流的鱼,想躲藏却倍感寂寞来袭。于是在流离的夜景昏暗的灯光下,在穿越田野汽笛悠长的回声中,在没有擦干的眼角冰冻的泪水里,用僵硬的手指在冰冷的素纸上,写下此文!
我的人像条激荡的船,我的心似浩瀚的海,我的文字却是浮萍,将那经历过的每一路清晰的纹理,每一柄碰触的叶脉,每一个记忆深处的人,每一首感动自己的歌,每一个寂静的夜,每一盏不灭的灯,都轻轻流连覆盖,浸染梳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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