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的仪式散场，冉小婷稍感疲惫。她不明白简单的事情为何弄得如此复杂。她坐在后台的一把椅子上，想到喧哗至极的盛宴，又想到校园的平静如水。她感到有一种说不明白的东西已经离她远去了。

张总在远处看她，用过分关怀的眼神。张总中等身材，圆脸，戴一副刘仪伟式的眼镜，说话也是刘仪伟的腔调，也许张总是在刻意模仿刘仪伟。冉小婷不去与张总对视，她有点讨厌他，类似于第六感的那种讨厌。张总笑眯眯的走过来，双手抱在胸前，脸上的油光越来越亮了。

“累了吧！”张总说，“这都是要走的过场，这个场面还是小了，本设计的让直升机接你来，做完签约仪式。”冉小婷笑了一下，她说：“张总，下面有什么活动吗？”张总找到一把椅子坐在一边，他说：“莫慌，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去吃饭。”冉小婷顺了顺头发，她现在一点都不饿，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胃口，她想回学校。

张总在打量冉小婷的侧面，就像打量一只他养在笼子里的鸟。冉小婷看到张总的目光，略带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又看着别处。

冉小婷是个出色的女孩，不但长得漂亮，还颇有才分。自幼学习舞蹈，钢琴也弹得不错。出身书香世家的她，饱读诗书，还写的一笔好字。长大后考进影视学院，大一做过封面模特，与其他的模特相比，她那双古典气质的眼睛中充满诗情画意。她在众同学间是出众的，元旦晚会上一只孔雀舞震惊四座，赢得满堂彩，她天生属于舞台。

徐小迈四月份回的学校，到了宿舍不久，吕明亮就来了宿舍。彼此问候了一番，吕明亮很神秘地说：“咱们学院有大新闻了。”徐小迈说：“哪位老师又传绯闻了？”吕明亮说：“不是。”徐小迈奇怪他的神秘，他说：“那是什么？”吕明亮说：“这个不能说。”徐小迈无奈的笑了，他想不能说又何必提着个头呢。吕明亮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徐小迈对学院没多少兴趣，他从吕明亮那里得知苗小木回来了，这很让徐小迈惊诧，因为他坐火车前跟苗小木通电话，苗小木还说她在家。他不明白女孩为何骗他。

距四月份已经过去两个月，毕业答辩已经结束。距离校还有十几天的样子，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韩小军是个内心荒芜的青年，跟他聊天，在他嘴里所有的女生都是放荡的，特别是学表演的女生，简直形同妓女。到了即将离校的这几天，韩小军更加感到学院对他的欺骗。他把最恶毒的语言都献给了学院、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徐小迈总是在绝望中看到希望，他还是相信很多东西的，即便伴随无时不刻的怀疑。这一天徐小迈看完徐一迈的一篇小说《躁动的小镇》，韩小军走进宿舍，时已下午一点，韩小军刚睡醒，洗脸后脸上的水斗没擦干净，鬓角的头发都是湿的。

“又在干嘛？”韩小军问。徐小迈颇有兴致的说：“来来来，看看这篇小说，邓玉娇都被写进去了。你知道邓玉娇案吗？”韩小军提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说：“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女的捅死了要上她的男的吗？”徐小迈说：“另外一个男的被划了１２．５米的口子。”“１２．５米？”韩冠军自作聪明的说：“是12.5厘米吧，12.5厘米是什么概念？”徐小迈便让韩小军看《躁动的小镇》里的那段。韩小军看完，说：“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邓贵大该死。”徐小迈只是觉得人性太恶，邓玉娇案的新闻他是看过的，邓贵大那句“当了b*子还想立牌坊”的话确实是说错了对象，邓玉娇是个良家闺女。他说：“为什么现在的新闻对谋杀，强j*，车祸，偷盗，潜规则这么感兴趣呢？”

韩小军受到了启发，他说：“你知道吗？冉小婷被潜规则了。”徐小迈想到了冉小婷，他有些震惊，除了震惊还有几分看客的心态，他问：“真的吗？怎么被潜规则的？”韩冠军说：“影视公司的老板，影视圈真够贱的。女明星为了接戏哪个不主动让导演潜规则？”徐小迈说：“那真够可惜的。”　只是说可惜，心里并没有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影视圈里的明星被潜规则的感觉的一样。因为从来都没有认识过，韩小军和徐小迈都是一种看客的心态。一次徐小迈去书店看书，在校门口，冉小婷从天桥上下来，跟几个男生去说话，他在上面看了一眼，知道那是冉小婷，他们学院的。徐小迈说：“她是怎么被潜规则的呢？那影视公司的老板也真够贱的。”

张总站起来，他对仰起头来看他的冉小婷说：“去吃饭吧，你一定饿了吧。”他们走出演艺大厅，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了酒店门口，四月初的这城市有了夏天的热。张总给打开了车门，冉小婷躬身进了车子。

侯小龙站在徐小迈的对面点了一支烟，他把右肘子垫在左手的手腕上。他说：“这个女的就是个鸡。”徐小迈很不同意这一点，秀秀作为一个弱者，她是无奈的。徐小迈说：“那些男的更他妈的贱。”他们刚看完电影《天浴》，坐在徐小迈的电脑前。徐小迈是第二次看这部电影，看到秀秀被供销社售货员诱奸的那里，他出去了，对侯小龙和韩小军说：“你们看吧，这里我不忍心看了。”《天浴》里的秀秀为了返回成都这个目的，像妓女一样陪很多人睡了，最后在一颗子弹的声响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凭什么打死秀秀？”侯小龙说的是老金，“这个结局太扯淡了。”徐小迈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侯小龙说：“她这么卖自己不是为了回成都吗？她最不该死在这里，哪怕回到成都再死。”徐小迈说：“她还是回不到成都，除非她打烂自己的一只脚。但是她的后半生，拉着一条腿走路不是更大的悲剧吗？还不如一了百了。”

侯小龙的那支烟燃尽了，可以看出这部电影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说：“是女的没有底线。像学院外的那些车，每到周末就多了起来。女生会攀比，风气坏了。”韩小军在旁边玩另一台的电脑，他冷笑几声，嘲笑他认定的事实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证实。

冉小婷在进车前，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些流言蜚语？关于她们表演系女生的。坐在车里的冉小婷脸上已无一丝表情。她初感失去了自由，屈从于别人意愿的痛苦。

张总喜欢侃侃而谈。他说：“能签到你，是我们公司的荣幸。你可是观众选的美女。等第一部电影放映后，我相信你会一炮而红的。”冉小婷看了外面一眼天空。张总说：“听说张国立成立了新公司，张国立不是影视学院的院长吗？他当制片人是有两下子，当院长就不称职了。”冉小婷问：“为什么？”张总说：“他常年拍戏，哪有时间当院长。”冉小婷说：“那个学院不错吧。”张总说：“除了北京的，其他的都差不多。”张总又说：“演员靠的就是机会，有一个好的机会就可以红，红了什么事儿都可以解决。”冉小婷并没有庸俗的明星梦，她热爱表演，只想当个好演员。

车在傍晚时分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口。冉小婷从车里下来，张总说：“过不了多久，你这样出来，就不会这么方便了，你和任何一位男士去吃饭就是绯闻。”冉小婷笑了笑，与张总一起走进酒店。

徐小迈又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呢？”韩小军显得不耐烦，“都说啊，人家全都知道了，就是你还不知道。罗显嘉去宿舍看她，她在地板上用化妆品乱涂。指着罗显嘉说站立、背手、交出枪来。”徐小迈说：“她疯了？”韩小军说：“被潜疯了。”徐小迈说：“真够无耻的，她现在在哪？”韩小军说：“被她爸妈接走了。”徐小迈说：“网上都有她的报道，她被称为娱乐圈的新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韩小军说：“在娱乐圈混下来的都是老不要脸的。没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别在里面混。”徐小迈说：“他是怎么被潜规则的？”韩小军说：“这个还不知道，无非是提出条件利诱，然后去喝酒，最后趁着酒醉就被潜了。”徐小迈说：“老板在这样的情景中扮演最丑陋的角色。”

张总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他不懂影视，只是特别喜欢蹚蹚娱乐圈这浑水，因为他就特别浑。他还是个投机分子。他的公司是几个有钱的哥们合资办的，还处在刚刚起步的阶段。冉小婷是他们公司签的第一个艺人。他给出的条件很多都名不副实，通过贿赂院长，诱骗冉小婷，使冉小婷签了卖身契。合约六年，冉小婷不能自主接戏。

张总与冉小婷对坐。冉小婷虽没口味，还是要一次次举杯，喝下冰凉的酒。张总脸上的那种微笑让人很不喜欢。他的眼神，他拿杯子的姿态都是一种明显的表演，表演他的粗俗。可笑的是他的表演谁都已经看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冉小婷有点醉了，她眼神中的张总变成哈哈镜中那种丑陋的角色。

张总说：“在这里圈里混，最重要的就是机会。你想如果章子怡不是碰到了张艺谋，她能红起来吗？起点很重要，娱乐圈是个名利场，讲究出名要趁早。”冉小婷自个喝自己的酒，排解他的不痛快。张总又说：“你今年多大？”冉小婷说：“八八年的，２１岁了。”张总说：“这个年纪正合适，２１岁正合适。”

张总是个得志的人，历史上也都是流氓战胜英雄，春风得意，左右逢源。张总初中文化，行头装扮一定要弄成文化人的模样。他看着冉小婷问她：“你如果决心在这个圈里混。我想问你：你知道潜规则吗？”冉小婷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正有个“则”，她说：“做人和做事必须要有原则。”张总感到难堪，但他又说：“不是原则，我说的是潜规则。”他扶着已经醉了的冉小婷去了客房。

徐小迈和韩小军讨论了冉小婷后，内心都很苍白。韩小军说：“有什么电影吗？看个电影。”徐小迈想到他一个月前看的《天浴》，他说：“《天浴》看过没？”韩小军说：“没有。”徐小迈便打开了电影，影片的开头是中学生在做课间操，广播喇叭里是文革的说教。韩小军说：“那个年代想想也挺有意思的。”电影进行中，侯小龙也加入进来，随着情节的推展，侯小龙用嘲讽的口吻骂着秀秀。侯小龙用他的晋中普通话骂人让人很不舒服。电影播完后，徐小迈跟侯小龙有一段对这部电影的探讨。徐小迈试图说明秀秀没有错，但这很苦难，这部电影有太多的东西无法诉说，只能慢慢消受。

看完这部电影时已黄昏，徐小迈去吃了饭，回来时碰见张小华站在门口。徐小迈说：“等会我给你说件事儿。”张小华见徐小迈的表情，知道内容可餐，说：“来来来，进来说。”

“你知道冉小婷被潜规则了吗？”张小华说：“就是咱们学院的冉小婷？”

“罗显嘉到她宿舍里去看她，她正在地上用口红乱涂，见了罗显嘉让他站立，靠墙，缴枪。”

“真的假的啊，你听谁说的，这个比较有意思。”

徐小迈说：“韩小军说的。喝醉了酒就被潜规则了。”张小华说：“这不是强j*吗？可以搞他强j*啊。”徐小迈说：“明天一睁眼，什么都没有，告谁去？”张小华说：“也是，所以说娱乐圈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除非他家里非常有钱，自己投资，如果不是，早晚都要被潜规则。”

后来，冉小婷参演了一部电影，电视新闻说的要在１１月份上映。后来，在四月底，也就是徐小迈返校的那时候，冉小婷的流言不胫而走。吕明亮那天对徐小迈说的正是这事儿，只是他不愿开口。吕明亮和冉小婷算是朋友。

徐小迈晚一点的时候，又碰见了苏小飞。苏小飞说：“那电影的制片人是骗子，冉小婷的电影只拍到一半，制片人就拿钱跑了。电影不能拍了，所以冉小婷受到了刺激。”苏小飞又说：“那公司也是空壳公司，都是骗人的。罗显嘉不是去宿舍看的冉小婷，而是在医院。那时冉婷婷已经住院了，后来她爸妈把她接回家。”

“你知道冉小婷的事儿吗？”徐小迈玩１２点用ｑｑ问苗小木。苗小木说：“这个不清楚，只是听说过。”徐小迈说：“听说被潜规则了，如果是，就是悲剧了，美被毁坏就是悲剧。”

网上有一则新闻，男播音员这样介绍冉小婷：“还有影视圈的新星冉小婷。。。。。。”这是２００９年４月１３号的新闻。接受采访的冉小婷长发披肩，才貌俱佳。

2009年6月17号　一稿手稿

2009年6月18日　二稿　电子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