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着眼泪,痛痛地奔向场馆的出口。我不知怎样说好,只想去寻找透气的地方,因为场馆越发越抑压。
一直向往顶上的耀眼的彩灯直打到自己,好让别人看到还有自信的另一面,坚定的脚步顿立着,发自内心的声线应该远扬的。梳妆淡了,大概心态突然变得很素雅,庙宇里的隐逸气不应在此时蒸发,化为淅沥雨点悲落一身。凄冷的冬天,与谁共鸣?台上孤影一人,窗台外期待的那人迟迟不归。继续演罢!剧情的发生是这样的,故事里的人物本来就是被编者的思维所缺陷,什么悲剧什么喜剧统统是笔下的把戏,似被捉弄的主角无力反抗剧情的命运,无奈地沉默着,直到愁颜默垂了才发觉妙美的存在。
她很有勇气,可能舞台原本就属于她的。她的剧情已经演完了,还是不放心跑上台上充充跑龙套。台下一片哗然,昔日的主角竟跟今天的主角争演一台戏。很快,观众发觉他们理解错了。
妙美穿得很华美,潮流风跟往昔一样不变,但不同的是她不再有忧愁的脸了,可能跑下台后已经不再有压力,或许台上气氛悲凉的渲染,台上的统统都不得不随着东流水的慨叹凉意而演绎,不然怎样赚得台下的热泪?妙美坦然,脸色红润,应该说自从那次的出走收获了好的心情不少,头发也很光洁,不像以前长得遮掩住眼眉那般忧郁。阳光在外,大概是温暖气息暖和了一个冰清的人。她双手递给我一本诗集,我稍稍蹙眉,因为我跟她说了我已经不写诗了,诗给我带来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只想在台上演好这部戏,不想回归以前埋头生硬的桌头工作了。
妙美轻叹:“我本来不想带来些什么,可山风在夜里拂扰我,一时想起我不应那么不负责任,交代给新人的工作应予些指引。的确,我不是你的指南针,而是你的过去式,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个负累,但我今天的出现并不是为了劝说你,而是希望你见到我能够提醒你的理智。演戏是好的,举手投足之际抒发了感情不少,但别忘了,这只是一场剧,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淤泥在这里?这里有你的未来吗?”
我回答:“见到你我觉得很高兴,同时也感到很失望。因为之前你出色的演出使我敬佩不已,今天能够再次见面,是对我的莫大的鼓励。可你上台不是鼓励我继续演绎好,而是希望我停下动作,放弃这部戏。你可知道你这样是自私的,当初我在台下希冀的事就是像你那样能演好这部戏。呵!令你担忧了?怕我砸了你当年的形象?”
“看来,你还是很懵懂。还记得窗台上的事么?你为了遮掩心里面的情绪,故作蛮不在乎的神情予以一个人,然而那个人的匆匆离去后,你却握住拳头狠狠按在墙上,滴着悔恨的泪是你不敢表露的错吗?我清楚一个人在社会上要生存,凡事都要留有余地,可偏偏你就把它当成信条去用,你不觉得你很残忍,不自觉成了送葬感情的刺客吗?”
“呵!你不要拿这个来教训我!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去想,人是向前进的,正如列车自起点出发开始,即便里面的乘客怎样的回望过去,它始终都是向前进的,也应毫无顾虑的。既然这是大社会的一个趋势,像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蚁能够阻挡吗?还不如顺应潮流,理智点,功利一点也不坏,算是贡献自己的青春给了社会吧!”
“不要以为自己很伟大!贡献这个词不是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口的。即使时下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吻,在上帝面前难道一点儿都不脸红?慈善家的捐献,莫非就是提升自身的知名度,为了上杂志封面的明星们,难道一个出格的动作镜头就代表了他已经为社会贡献了?还是一首浓情的歌?或是煽情的电影?”
稍微一点不耐烦,感觉妙美目空整个舞台,包括舞台下的观众,还有我精心筹备的演出。多得她的同台,或因她的一时冲动点缀了这本来单调的舞台。我不能感激她,因为在她眼中要扳倒的是剧情中的我,然而我不能,不能就此辜负这舞台,所以即使她为我营造了这般好的环境,我都极力反抗,希望通过我的舌枪能逼迫她屈服,重新沉迷于舞台之中,而不是恣意希望毁灭舞台。
场馆不是没有保安,只是我的筹划让他们一律下岗。艺术的呈现,本来就不需要纪律或制度的封锁,好不容易挣脱出场外的枷锁,当然不让它有机会蔓延至我的全心演出。
“妙美,你的话显得很粗糙很干巴了,艺术没有成功把你改造,你也不应把罪责推卸到艺术上。现实是舞台吗?请你搞清楚这个概念!如果现实是舞台的话,为什么演员会迷恋上上台演绎?世界还需要戏剧去传扬一些精神?当你步下台阶的时候,你有否想过,自从演出一次就代表你要献身一世。可能你比我理智,又或是你比我容易受影响,先不说别的,单是出馆没多久的你已经变得今是昨非了。我说出了贡献,并不意味我有自认伟大的意思,你理解错误了。这不怪你,原来诗人就是理绪不清的,部分意象的随手拈来,错觉那是承载情思的例证,就一味地自我中心,自我中心。我奉劝你,在教训人之前首先审视一下自己究竟出发点有没有错,是一时冲动?还是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听我的劝告啦!呵!大概今天的到场是不应该的,想及时把你从海里拉回岸上你却不屑于此。算了吧!当我做好人做过头了。”
听到她这句话,我不知道感到荣幸还是感到失落。说来她算是不错的对手,如果她要离场的话这舞台气氛大半没那么好。不过还好,算是我击败了她吧,我并没有错,登上舞台就应该无怨无悔,要么不上,一上就演得最好。或许,这是我实现理想发挥能力的地方,有人在这时劝我下台,无疑往我的理想和能力扔鸡蛋。算了,她说要走就由得她吧,我不挽留她了,因为我不能预料她呆在这里久了会发生什么变故,而我只想安心地演下去。
“那你走吧!我不强留你!”
“你还是收下吧!这本诗集不算是精心之作,但也算是我的回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请不要介意今天的事,并且收下了它!”
我真的要收下么?
那天晚上,屋顶上的猫都咿呀了一声就躲走了。黑影铺盖月光,我希冀的脸顿成土灰。看着她离去,孑然的身影似乎从此不再依赖谁,不再过来了。那是因为,我太在乎诗了。对于演剧,那时我是不屑于的:我的一生难道要用面具来蜿蜒未来的路途?我就不能真真实实地把心内的自己捧出来吗?将心比心,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她,还有它……或许,因为美好的祝愿让自己沉浸,沉浸于自我的醉梦中。现实的她是妒忌我笔下的诗,我远没有猜想到,她与它竟然是发生了冲突。
那我应该选择谁?
“收下吧!不要犹豫了!”
“我真的不能收下,你还是拿回去吧!你的诗集,还是送给懂得欣赏的人吧!”
“那个人就是你了,诗集的灵魂实际上是你的灵魂。或许你忘记了,在我离开的时候,是你用血书写成诗集的名字。别以为我离场就不知道你这些情况,其实,从你接我衣钵的那瞬间,那微颤而稍有疑虑的神情已经向我表明,你其实并不想演的,而是诗的死让你冲动地上了台。”
“为什么你还是要强逼我?它的死可以换回她的回来吗?这般的蠢事我哪会做啊?”
“没灵感的诗人是会做蠢事的。试想一下,当时你写的情诗是为了谁,有哪位诗人能够抵受一时风暴般的情感变化呢?当蝴蝶变成了扑火的蛾,一切该理智的统统都被推进了感情用事了。而妄想杀死诗而挽留她的蠢事想法也只有你这个不理智的诗人才想得出!”
她的话很尖锐,但也挺中肯。我一度想过,觉得为了诗而让她离开了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为什么有了诗就不能跟她一起呢?她们,究竟有什么矛盾呢?似乎风马牛不相及。诗不由她而生,她并不懂诗,可又因我笔下诞生了它,可产卵的根源在于她。
她一次狠狠地把我收藏的诗书扔在我面前:“这些东西能让我们活得更好吗?”
我开玩笑说:“哈!精神满足嘛!富人都未必能够有!”
“你就不为为我们啊?整天埋头在书桌上,不是为了考证,不是为了工作,竟然为了这不能糊口的诗?你说!你觉得对得起我吗?”她怒气腾腾。
“呵!我都知道你辛苦了,最多我今天帮你捶捶背吧!今天的衣服我都洗好了,饭都差不多熟,我先去炒菜。”
“一天到黑都不正经,一说你这事你就逃避。好!你继续吧!我可没你这样耐性,等你的诗集出版才有钱花了。”
“那你就不体谅体谅我?”我有点气了,“我都已经把家里面的事都搞得妥妥当当了,那你还要求我怎样?当初一起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要等我,总有一天我能够发行我的诗集的!别急嘛!诗的东西本来就是慢慢的,不慢就不优美了。大概我的诗还没有到境界吧,所以我才在这里钻研钻研啊!谁不想咱的生活会更好点!”
“光会说!”
“放心吧!来,我们去吃饭!”
她气我为了诗而不去拼生活,可她有否想过,我写诗其实也是为了她。不过她却认为诗抢了我的斗志,甚至抢了心目中的地位。我说了,我的唯一是她,而她,竟不相信我笔下的东西是为她而写。
“我没有杀死诗,只是它不放过我。我曾为它着迷,它今日为我疯魔。为了我的理智,你还是不要把诗给我了,因为我怕我一拿起她,又放不下了。拜托你了!”
“要是你选择了逃避我也没办法,最好你还是好好想想,造成今日的你都是诗的错么?”
“既然我没有毁掉诗的打算,那就证明我不会怪责诗了。你还是走吧!今天你帮了我很多,台下的人心里会为你欢呼的!谢谢你的到场!”
“那我走了!祝福你早日重遇上她!”妙美拿着诗集走下舞台,到了门口时还跟我招手示意再见。她手里的诗集不见了,是谁拿了我不在乎,不在我手里就好了。
独演舞台,脚下踩着白色的云雾,究竟是干冰营造的气氛。我的脚步是迟钝的,动作是迟延的,或许台下开始吵杂的声音开始对我演技的否定。否定的是一个努力演的人,是因为资质不够?我自问天天练习也有一定的成果,难道勤奋抵不上一个天生聪颖的人?
“怎么你这么钝的?牛皮灯笼点来点去都不明的。我都说了,你把数凑进定理公式不就得了吗?”炯东不耐烦地说。
炯东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吧,他反应敏捷,对于数理的问题总是有条不紊地解答出来。这是我欣赏他的地方。所以每次有好的东西我都乐意跟他分享,可不知他当我是垫脚石还是真正的朋友。
“呃……但我已经试过了,好象……好象还是解不出来喔。”我支支吾吾。
“那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吗?”
“那……该如何解好?”
“自己看书,次次都帮你做了还得了?”
“哦!那我先想想吧。”
有时,心里确实有点气他,毕竟他这么厉害,为什么就不为我解决一下问题呢?我成绩不大好,可能因为这样有点气馁并且灰心,那身为朋友的他,怎么不会设身处地为朋友想想呢?难道聪明的他真的只懂得如何去学,而不懂得如何去教?
我的数学只好一塌糊涂,态势连拖其它科目。其实勉强自己做一件事是很累的,但为了学习,为了达到学业目标,我真的不惜这一切的。认真的人终究得不到理想中的回报,还是因为自己的眼角太高了,那目标的水平线根本就是我越不开的坎。
“炯东,我想跟你说你其实很自私的。虽然我没你那么能干,但像你这样不愿意分享的朋友我不要!”
“嘘!谁稀罕你这样的朋友,有难题就找我,我有难题难道能分享给你么?你先好好照料自己的事吧!分享分享?跟你分就有!”
“乐于助人不是你整天跟其他同学说的话吗?更何况我们俩是好朋友,我有好的东西跟你分享,你就不会分享你的学习方法?”
“呵!那些学习方法跟你说都不明啦!”
“你不说我怎样明?”
“牛皮灯笼!你以后不要找我问问题啊!你不觉得你太烦了吗?”
“有时候人是很虚伪的!口说要乐于助人但又不愿意去帮!算了吧!这些人我不认识也罢!”
“你也会这样想啊?那你还上来演戏?”我旁边突然站了个人,我不认识他,但见他瘦瘦高高,有点像炯东,可他不是炯东。
“我上到台上也想跟你一块儿演演的。哈!我叫零冬,多多指教!”
“指教?呵!我现在还被台下的观众不满咧!如果多了个人撑撑场面,还是不错的!”
“你就不必谦虚了,我知道你行的!即使你演技天分还是有点欠颇,这也怪不了你,你本来就不是戴面具的料子。”
“其实我也觉得我不合适这个舞台的,但是如果我不尝试一下怎么会知道呢?”
“那你现在试出来了吧?觉得怎么样?”
“我在这方面的确不在行,但为了生活,也得演下去啊!”
“笑话!天大的笑话!谁说不演就不能生存?你不相信走出舞台会找到属于你的天地?既然你有勇气选择这不在行的活儿,那为什么没有勇气选择走出舞台,明媚的阳光在外面等你不知等了多少个世秋了!”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选择了这样生存,一辈子都会这样生存了!”
“荒唐!路是人走出来的,你不勇敢地迈出革新的脚步,陈腐的死皮将有一天把你的灵魂掩埋!恪守原则是好的,但并不意味一成不变!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变通嘛!”
“如果我觉得现状是好的那为什么还要改变它?知足常乐你知道吗?”
“这是固步自封!不是知足常乐,你问心一句,登台到现在你的心里有好过吗?”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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