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黄　昏　牵　手

深深山人

黄昏，夕阳金黄色，街道很宽。两个老人，走得很慢，牵着手！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牵手投下的影子，是一个大大的v。他头发花白了，她一脸皱纹，戴着一副深色的墨镜。

他们不是在浪漫，而是对几十年来同甘共苦的承诺；是对爱、爱情甚至婚姻的一种轻描式的诠释。相濡以沫四十余年，他俩成了彼此夏日的和风，冬天的炉火。她几年前得了糖尿病，必须要戴上那黑色的眼镜，于是他成了她的拐杖，她成为了他的影子。

他们是我的老街坊，他们形影相随地出现在视线中，许多人心中便有一种淡淡的羡慕。

他与她没有恋爱的过程，从认识到结婚都是依着当时的婚俗进行。他们说，结婚前没有牵过手；登记时还将“红宝书”放在胸口背了一遍《为人民服务》；婚礼中，司仪的证婚词中除了拜天地父母还有什么“拜皇帝坐北京”“拜五子登科”之类的；结婚后他忙着一家人的生计，她忙着生孩子。回忆往事时，他们便呵呵地笑。孩子大了，他们的头发也白了，身影也呈现出弓的形象。

那时，他上班的地方很远，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来，他要走上七十里的山路，所以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脸的尘土和汗水，但他总是在笑。她说，他笑的时候一口的白牙，好看得很。一到家，娃儿们就象鸡仔一样围上去，有的要抱，有的要亲，有的要东西。他总是抱着最小的，牵着不小的，领着较大的到母亲那里去问候。然后再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给孩子们拿出口袋里的东西。他会拿出烧红薯、竹笛、木手枪之类的宝贝，让孩子会发出一声声欢快的尖叫！他去挑水，去拾煤，到哪儿，孩子们都跟在屁股后，此时他就是一只鸡母。看到他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她脸上的笑便装都装不下，觉得他是她的一块冰糖，而且是放在心中的，平时心中的许多抱怨便没有了踪影。她想，这就是男人！

他在每月的最后一周，觉得日子一天天走得太慢。他想，母亲这个月发喘了吗？儿子打架了吗？她的腰痛发作没有？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觉得脚上的劲很大，总是将两步并着一步走。与他同行的人总是说他想她想得慌。很多时候，见到自己的家了就想跑，但是又不得强忍着，否则在别人眼里有失庄重。到家了，很多时候都能看到孩子们在家门前守候，看到她在门前的自留地里忙活，有时还看到老母亲坐在家门前的那老树桩上晒太阳。家中的桌子上有他爱喝的正冒着热气的老林茶。这一切，让他觉得很满足，只要日子能一直这样，比母亲一直爱念叨的天上神仙日子要好。

每一次他回家，总觉得欠她太多，他总爱对他说那句歉疚的话：对不起，来生我一定好好陪你！她很认真，也带有几分娇嗔地说：不，我不要来生，我要今生！

在一次次重复这样的对白之中，他们老了，他也回来了。后来她病了，他就爱牵着她的手，她也爱让他牵着手。一步步，走在人生的大街之中，走在金色的黄昏里，那个大大的v字，被拉得很长！

现代人，在恋爱中牵手牵得很快，但分手也分得很快！

一步步，他们走着，在我的眼中，他们不是一对老人，而是两枚火红的玫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