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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应该走向哪里,向左,是曾经与哥哥们共同的家,向右,是爱人的小屋,然而,他们都早已经不在了,那些屋子,没有我要的温暖。
再次走上天桥,在霓虹灯闪动的夜空下,觉得桥有些飘浮,依着桥栏往下望,川流不息的车一如既往地奔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而我,似乎与在狱中没有区别,徘徊又徘徊,依然找不到出口。
“眉儿!”哥哥们的声音暖暖地飘忽而至。
“眉儿!”明依然是那一声最后的叹息。
我伸手却握不住他们,看得到他们就在前方,却不等我,只是飘飘然地在我眼前晃啊晃,嘻嘻地笑,然后相依相携地离去。
“等等我啊!”我在心中狂喊,张大了嘴但发不出任何声音,情急中人已攀上了桥栏,可是,他们都不等我!都不等我!都说爱我,却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等我!背影在泪水之中逐渐地模糊。
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遗弃在这里无依无靠孤单地漂泊?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我狠狠地往下拽,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一群人围在我面前。我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泪水在脸上狂涌,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好好地哭一场了。两年,不长,两万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眉儿快看,风筝飞得好高了!”小时候哥哥们的嬉闹,还有明的微笑,在霓虹灯中忽闪忽闪地,泪光里是他们完全变形的脸。
此时此刻,我是真想象一只风筝,从这天桥上飞了去。
那桥下是不是也会有一群小小的孩子在叫:快看,风筝飞得好高啊!?
看清了那个拽我下来的人的脸,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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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夜之都”时,台上正演奏那曲著名的“小夜曲”。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不象其他的夜总会那样乌烟瘴气,相反,这里有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相信来这里的客人都有一定的涵养与风度,也相信这里的经营者有一定的文化修养。
我将一张纸条递到waite手上:“我要见你们经理。”
waiter很礼貌地将我领到一间办公室,那里坐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胖胖的中年人,我想他应该就是这里的经理吧。
“如果你们愿意在钢琴演奏时配上一段优雅的舞蹈,我会全力效劳。”我走进去,站在宽宽的老板桌前,面对经理,将我的第二张纸条递上。
经理看过纸条,放下,然后将我足足看了两分钟之久,从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在快速地考虑是否采纳我的建议。
终于,他开了口:“试用三个月,每晚两小时,每小时30元。如果胜任,会考虑加薪。”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忍不住欣喜咧开了嘴笑。从此,我把这个在我即将露宿街头时收留了我的人视做亲人。
他姓莫,就叫莫名,这里的人都唤他莫先生。
第二天,莫先生唤我去他的办公室,问:“你是龙刚的妹妹?”见我愣住,他和蔼地笑:“别紧张,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雇佣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吧?呵呵,龙刚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我笑了,感激地望着他,他于是拍拍我的肩,说:“去吧,该上场了。”
每晚我睡在后台更衣室里,三个月后我的时薪加到60元,便自己租了间屋子搬了出去。走时,莫先生还千交代万交代让我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我一个劲地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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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之都”,我每夜和着钢琴轻舞,只是,不再想百老汇,不再跳那支“刀尖上的舞蹈”,也不再在舞衣飘扬时幻觉哥哥们的脸,和,明的微笑。
我也不再去江边,对我来说,那些数星星、看渔火、吹江风的记忆已经尘封,偶尔会有一个声音飘渺而来:“眉儿,快看,渔火亮过了星星呢!”,这时我会走到窗边拉好窗帘,不让星星灼痛我的眼睛。
只去看过明一次,没有鲜花,只是将我的紫色蝴蝶放在他的坟上,那是我送给他的,他至死都握在手心,所以,我还是将它放在他能够握得到的地方。
大哥和三哥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从没有到这个世界来过,走得彻底。
只有二哥,他的坟上永远有着最鲜艳的花,带着露珠。我总是在一旁默默地等,等到来拜祭他的人走后再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什么都不想,只是靠着他的墓碑歇息。有时候,我会站起来,跳一段小时候自己胡编的小舞,那时的二哥会折一根树枝当剑挥舞着,张牙舞爪地与我一同舞个天昏地暗,每每这时二哥总会被赶来的大哥一阵训斥,因为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够太剧烈地运动。
然而最让我想笑的还是他那双豁了个大口子的运动鞋。
“你,是龙眉?”我在乱舞的时候,有个人走近了却不知,被吓了一跳摔在地上,他忙过来扶我。
看清了,是那天将我从桥栏拽下来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我是龙剑的同事,我叫蓝。”
“原来龙剑家里还藏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早些引我们认识,真是不够意思!”是的,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张脸,那时候全都笑得非常灿烂的一群警察中的一个。
蓝,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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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与我一同慢慢地走回城里。
“那天在桥上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可就是想不起来,真是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真该死,怎么就没想到是你呢,龙剑一定会骂死我了。”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没有言语,我也自顾自地低着头看脚下的路。
快到家时,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停了下来,站着,很久才踌躇着说:“龙眉,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会象龙剑一样的疼你。”
我抬起头看到他一脸的真诚,眼中清澈纯净,是那种纯打动了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笑了,很阳光的一种笑,有点二哥的味道,但是,似乎又有点明的影子。
泪水不听话地往下落。
他一边手握住了我,另一边手将我脸上的泪轻轻擦去,笑道:“傻丫头,应该高兴才对。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从此之后的生活中不要再有泪滴。”他轻轻地说,抬眼望向远方,我知道,此刻他一定望见了二哥,在他的心里,一定在向二哥做着某种许诺。
现在的我,是一个弱者,一个需要别人多多关照的可怜虫,而不再是那一个在哥哥们的“光环”照耀下的高傲公主。
对我来说,多一个人关照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何况,他是一个警察。
很好的一个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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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士雄周先生,与你哥哥认识的。”莫先生引了一位陌生人到我的面前。
来人“呵呵呵”地笑:“早听说龙刚有位漂亮的小妹妹,今日亲眼所见,果然果然……呵呵呵……呵呵呵……”
我讨厌这个人。
“龙刚是个讲义气的人,我刚出来混的时候,他就经常关照我,可惜,哎呀,可惜……”
我真的讨厌这个人。
“等一等,小妹妹,我那里有一点龙刚以前放在我那儿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打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一同去取。”
大哥的东西?我表示立即就要。
“我开车陪你一起去取吧。”莫先生大概也看出了这个周先生不怀好意,主动提出陪我一起去。
“呵呵呵,一起去一起去……呵呵呵……”
原来大哥放在他那儿的是一个相框,镶着的是一张我们兄妹四人的“全家福”照片,我很诧异于大哥竟会将这样的东西放在非亲非故的人那里,而且,是这样的一个令人生厌的人!
我把相框捂在怀里,一路沉默。
莫先生开着车,在遇红灯停下时,望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他的叹息中,我感到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像我的亲人,或者,像父亲。
印象里,长兄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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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
“眉儿!”
我一开门,一群人涌了进来,原来是蓝带了一大帮同事过来,小屋里登时象煮沸的锅似的热闹。
“眉儿,大伙儿听见说找到你了,都很开心,一定要我带他们来看你,这不,我们1队的全都来报到啦。”
“眉儿,以后我们一有空就会来你这里热闹热闹,你不会嫌我们烦吧?”晶姐从进门拉住我的手就没放开过。
“阿晶,你放开手,让我们也都拉一拉吧。”调皮的小警察们又开起玩笑。
“嘿嘿,拉着妹妹的手,就像拉着剑哥的手。”
晶姐大叫:“别想欺负妹妹啦,剑哥早说了,不让你们这些野人认识妹妹的!”
说到二哥,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晶姐仍旧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那张“全家福”,其他的人则抽烟的抽烟,发呆的发呆。
蓝打破了沉默:“剑哥常说自己是个快乐的小警察,他希望我们也都快乐,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一个个傻呆呆地坐在这里哀悼,要开心快乐才对得起剑哥呀!”又转向我说:“眉儿开心快乐,才能让剑哥放心对不对?”
我发现他的眼神是有着很强的感染力的,只要他看着你,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认同他,对他点头。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就像不敢看二哥的眼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没来由的害怕。
也许,害怕自己会不觉得地爱上他吧,更怕他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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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黄昏,蓝急匆匆地跑来。
“眉儿眉儿!”从楼梯上就开始叫唤。
“走,眉儿,我带你去郊外放风筝。”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只风筝,很漂亮的蓝色蜻蜓,我立即开心地拍起手来。
正是初春时节,勿忘我已经开满了山坡,晚霞映照在一丛丛蓝色小花上,蜜蜂飞来飞去忙碌着,蝴蝶双双对对翩然起舞……
“呵,眉儿,你闻到空气里勿忘我的馨香了吗?在城里闻不到这么纯粹的花香哪!”蓝在山坡上开心地大叫着,他的声音很好听,是很有磁性的一种。
他哈哈大笑的时候,象二哥,微笑的时候,象大哥,也象明。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放风筝吗?”蓝一边拉着线一边遥望高高的风筝,没有看我却大声地问道。
“有一回加班,龙剑跟我提起答应过要带你放风筝,还问我在哪里放风筝比较好,我就告诉他到这里来,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一般人是不告诉的。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时间带你来,那段日子天天加班……”
“眉儿你来放,来抓着这个,拉着线,看,这样才能感觉到风筝融入了蓝色天空,就像这些蓝色勿忘我融入山野一样。眉儿,你感觉到了吗?你感觉到了吗?”
他在我的身后,很自然地将我环绕,手把手地教我让风筝飞得更高。
我的笑脸绽放在这片勿忘我的山野之中,他的笑飞扬在蓝色的天空下。
在那一天,我感觉到了很久以来已经忘记了的温暖,情不自禁地在清风飘扬的山坡上舞了起来,他打着节拍,唱起了歌。
“明年春天勿忘我花开时,我们再来这里放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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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的时候,蓝带着我一起去江边吹风。
“眉儿,快看,渔火亮过了星星呢!”蓝拉着我指向对岸的渔火。
我打了一个激灵,攸地抽回了手,愣愣地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江边。听见他在身后追着叫,但我只想着逃,只想远远地逃。
他不知道,那个陪我数星星、看渔火、吹江风的男孩,那个将我紧紧拥在怀里对我说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带给我一个幸福的将来但保证一定会努力的男孩,是我心中永远的伤,我将这伤口层层地包扎,但最里面的伤口已经溃烂,稍一碰触,就会撕裂般地疼,而且,这疼痛关联到我的心脏病,每每疼到窒息。
我是一只受了重伤的小鹿,每一句曾经心动的话语,每一个似曾相识的动作,都会让我想起已经消失的爱人,让我惊慌失措。
我除了逃,没有别的办法。
“眉儿,为什么你总是要逃?你是这样一个忧伤得令人心疼的女孩,你知道吗,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是怎样的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解开你的心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来使你不再沉浸于过去的忧伤,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带给你一个阳光灿烂的将来。”
“眉儿,你从不肯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每一次你逃走,其实我都想先你一步逃,可是,我做不到,你已经将我的心带走,你逃到哪里,我的心就跟去了哪里。”
可是,我每一次逃走之后,又总是情不自禁地回到他的身边,在他那里,才有我温暖的依靠。
我拒绝踏入江边半步,蓝也不再邀我去江边,只在我的小屋里坐,有时会说些他在执行任务时发生的惊险又有趣的事儿,有时,会说他在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和一些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有时,什么都不说,到时间送我去“夜之都”后离开,结束时又准时出现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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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你的男朋友不错啊。”莫先生疼爱地朝我笑。
我摇头,跟他比划着:“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莫先生不信,“呵呵呵”地笑。
蓝是许多女孩子心中的偶像,而我,是个有口不能言的哑女,我是一个无法对所爱的人说一声“我爱你”的哑女,我仍记得明最后说的“我好想听见……”
我的悲哀来自于遥远的过去,更来自于自身的残疾。
“呵呵呵……”那个讨厌的周士雄又来了,我走开去,莫先生与他一同进了办公室。
跳完第一支舞后,发现舞裙下摆的线有些脱落,忙到处去找针线,kity说:“也许莫先生那里有,他是个很很细致的人。”我忙奔向莫先生办公室,由于莫先生一向疼爱我,与他之间不是很拘于礼节,没有敲门就闯了进去。
只见那周士雄与莫先生两人慌慌张张地将什么东西藏进抽屉里,但已太迟,从我的经验,眼角瞥见那白色的塑料包,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然后,听见莫先生粗重的一声喝斥:“滚出去!”
我委屈的眼泪立即涌了出来,正要乖乖地滚出去,又听见莫先生说:“眉儿,来,有什么事吗?”
我指了指裙子,他明白了,说:“让kity去给你换一件。”我点头退出,在门外,听见周士雄低低的声音:“老莫,你确定她没看见吗?”我听不见莫先生的回答。
这一夜的舞有些狂乱,总跟不上钢琴的节奏,感觉舞袖飞扬时又是那些白色的粉末在纷纷飘洒。
而我一直视为亲人的莫先生面目狰狞地在眼前晃啊晃,我拚命地舞动水袖,总也挥不去那张胖胖的戴金丝边眼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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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又是那种要命的疼痛,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快要死掉。蓝扶着我坐在床边,然后慌忙地去给我倒水,可这笨家伙却把桌上的热水瓶与“全家福”相框一齐打碎在地。
我惊跳而起,扑向那些玻璃碎片,想从中抽回我的“全家福”,蓝的左手已将我紧紧地攥住,右手从碎片中挟出一个细小的金属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看见蓝的脸苍白得可怕,嘴唇在颤抖。
“为什么?眉儿,你这是为什么?怪不得这些日子总有些环节出错,原来是我在你这里泄了密,我真是该死!”
原来那藏在“全家福”里的是窃听器,是从周士雄那儿来的,而蓝显然认为我扑上去就是为了抢这东西!我急急忙忙地比划着,但他不懂。
“够了,眉儿!我只认为你是龙剑的妹妹,却没想过你也是龙刚的妹妹啊,你让我失望!”他不再理我,捏着那窃听器,踉跄而去。
他不懂我!他不是明!他不是那个可以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要说的话的人。
可为什么他离去时我的心也这样的疼?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对我的宠爱,习惯了他在我身边自言自语,习惯了把他当做我生活中的全部,如果他就此离去,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生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我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他,对我来说,他已不知不觉地锲刻在我的生命里。
“眉儿也在我的生命里啊!”他说过。
但是现在,他却不问缘由,不听我的解释,就这样弃我于不管不顾!
为什么每一个说爱我的人,到最后让我一个都牵不到?
我一把抓住地上的玻璃碎片,血从握着的掌心慢慢地渗出顺着手臂滴落,很痛,但这样好多了,原来流血会暂时忘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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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之都”里我不能有任何反常,我必须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过。我知道莫先生与那个周士雄一定在干着什么勾当,唯一能够让蓝消除对我的误会的办法,就是揭穿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背后所有肮脏内幕。
“夜之都”很平静,来来去去的客人里,男人文雅绅士风度,女人优柔漂亮,他们从不高声喧哗,只是轻声地交谈,安静地边喝着咖啡边欣赏钢琴演奏以及我的舞蹈。
我在休息时也不到处走动,依着钢琴与钢琴师或者kity打着手语聊天,但他们懂得的不多,听不懂时会善意地对着我傻笑,我就跟着他们更傻地笑。
蓝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夜之都”了。
“眉儿,这几天怎么没见你的男朋友啦?”莫先生关心地问。
“他嫌我只会跳舞不会唱歌,不要我啦。”我比划。
“呵呵,年轻人……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好的行不行?”
“行。”点头,笑,再比划:“要有很多很多钱,要讲义气,象我大哥一样。”
“呵呵呵……”
听起来与周士雄一样的刺耳,但我还是乖巧地陪着他一起笑。
在之后的日子里,莫先生总有意无意地带着我去参加各种宴会,介绍一些看似衣冠楚楚的“大人物”给我。
“这是龙刚的妹妹。”介绍我时永远不会忘记加上这一句,而对方一听就会向我表示十二分的热情。
“龙刚是个讲义气的人,可惜……”接着我总能听到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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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应邀为这些高贵的客人们舞上一曲,在他们虚伪的掌声中接受恭唯。但我的视线始终不离莫先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成为我的一项功课。我注意到莫先生与一个比他更胖的人神神秘秘地在一边交头接耳,就想尽办法靠近他们。
“今晚能正常交货吗?”
“没问题。”
“那好,老规矩,那个哑女开始跳最后一支舞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几句话飘进耳朵里时,我的心狂跳不止,原来他们的交货地点就在这个优雅高尚的“夜之都”,而我,为他们的肮脏交易做着最优美的伴舞。
“我们眉儿的舞跳得可棒啦!”莫先生拍拍我的肩,我猛然惊醒,才明白他们并不是不知道我在观察他们。
我已被莫先生的手下盯死,跳第二支舞时还找不到办法通知蓝,这支舞跳得心不在焉。终于在休息时遇见kity,将她拉到洗手间里去。
我用口红在手纸上写下“夜之都最后一支舞交货。”然后费劲心机地比划着,总算让kity弄明白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把这张纸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蓝的手上去。
看见聪明的kity若无其事地走出“夜之都”,我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蓝一定会来的,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我真的好想他,他在我身边时,从未发觉自己对他会是如此深的思念。
今晚,我会在长袖飞舞流光溢彩之中见到他,我要用最美的舞姿为他的缉毒行动伴舞,并且,我要将我的心语告诉他:“我爱你,我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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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后一支舞改为“刀尖上的舞蹈”,我要在今晚,最后一次跳这支舞。
最后一支舞开始之前,“夜之都”进来了一些人。“刀尖上的舞蹈”缓缓地开始弹奏时,看到莫先生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而同时,晶姐与他的伙伴们也三三两两地进来,没有蓝,但我知道他在行动,知道会有一双眼睛在关注我,给我支持下去的力量。
钢琴师第一次弹奏这支曲子,不是很熟练,但没关系,这支舞我已经娴熟到出神入化,即使没有伴奏我也能很好地演绎出来。
舞曲已进入高[chao],舞步飘然,灯影舞动,人在舞中,心脏却已不堪负荷,撕裂般地疼痛,听见莫先生的人开始交易的声音,听见晶姐他们行动成功的声音,听见蓝的声音……但我停不下来,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钢琴师似乎也没有停止的意思,整个“夜之都”只有我和他还沉浸在舞曲之中。
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一支舞动的精灵,从清晨舞到黄昏,从冬夜舞到春阳。
“明年春天勿忘我花开时,我们再来这里放风筝!” 我听见蓝的声音,从很远的山坡上传来。心跳已渐渐缓慢,回到那种快要窒息的状态,我不能停下,如果我停下舞步,生命也将停止。
我不想离开,蓝,但现在已是天意让我离开了。蓝,亲爱的蓝,原谅我这一生不能再陪伴你,明年春暖花开时不能再与你去那勿忘我的山坡上放风筝了。蓝,我好想看见花开的样子,好想看见你啊,好想再和你一起去感觉风筝融入了蓝色天空的美,可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春来时,我要化做一朵勿忘我,就开在那片山坡上。蓝,你答应我,每当勿忘我花开的时候,就到那儿去放风筝,好吗?让我感觉到风筝飞到蓝天,让我听到你爽朗的笑声,如果你看到勿忘我在风中摇曳,就是我在和着你的歌声舞蹈。
蓝,你答应我了吗?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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