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黑夜来临之前,我喜欢坐在天台石杆上,凝望西方天际。黄昏中,余辉映照在变幻莫测的流云间,眼前呈现出各种充满象征意义的金色图景。沉浸于无限美好的黄昏中,我却期盼黑夜莅临。不多时,苍茫暮色四野纷飞,天空丧失了华彩,归鸟的身影已不知所踪。夜,像一个黝黑的巨人,把世界紧紧揽在怀中。
黑夜下,眼睛失去敏锐,使人更容易错过真相,隐匿于真相背后的残忍被一笔勾销。世界表面繁华的泡沫被消逝了,物体的轮廓与线条变得简洁明了;我看不到弥漫天际的尘嚣,看不到肮脏绝望的勾搭;看到了看不到的,那是来源自想象空间,一双自由翅膀开始在夜空中扑腾,挣脱压力的束缚,飘摇在空荡无际间,进而迷失方向,误入放纵销魂的乐土,恋上了不该恋上的……夜,像是一处掩藏罪恶的黑色土壤;但夜,又是通往光明的必经之途。
漆黑的眼眸深处,燃起微光。仰望,星辰点缀的夜空,见证着一轮又一轮生命的奇迹。生命太短暂了,却充满难以掩饰的悲伤,理智的人永不缺乏绝望,因为人生旅途必将遭遇厄运,这是永恒宿命。我不断的哀号,像草原上疲惫的狼,乞求前方出现一间农舍,那里饲养着大群绵羊,而恰好农舍的主人和狗都外出。然而,那又如何呢,以后的日子怎么办?除非我能自己饲养绵羊。
日子平静如水地荡漾着,涟漪下潜伏着狂怒的涌流,不是难以发现,而是它本身完全可以忽略,我们只需活在它的表面。在有限的生命那里,未来可视做无限漫长。不是悲观主义的我,厌恶活在悲剧当中。在未被撂倒以前,高举着反抗命运和标榜自我的旗帜,远离人潮,形单影只去追随悬浮空中的那弯新月,借它的光影驱散心中的暗影与痛楚,走在荆棘遍布通往未来的道路上。
未来的日子,像是一扇虚掩的门。谁也不清楚到底门背后躲藏着什么。推开它,门背后是另一扇虚掩的门。每一次开启闭合,伴随着明暗交替,有兴奋和恐惧,也有希望和落空。我们跌跌撞撞不断地穿行,行为变得愈加谨慎,从一扇门缝中窥视另一扇门,不论我们看到什么,我们仍要进去,并一遍又一遍重复类似的愚蠢。
未来的生活,像是尚待撰写的书卷。读到了此行,领会其中意。可是新的文字正在诞生,书的内容还在不断翻新和更改,更多的章节仍在思想中孕育,除了书写者,谁也不清楚接着有哪些精彩纷呈的故事。可多少狂妄之徒,凭着无端的揣测和一腔热忱,兴冲冲提起没有墨汁的笔,划破无数洁白纸张,到头来却什么也没能够留下。
未来世界不会永远停留在想象当中,问一下自己,我们子孙后代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一个充斥着高科技的未来文明世界,伴随着冰川消融,洪涛泛滥,风暴肆虐,战争频发,特种绝迹,病毒流行……这不是传媒上的危言耸听,也不是科幻片呈现的灾难景象。人类亲临世界末日的条件亦已成熟。这既是我们这几代人亲手栽下的祸根,理所当然也应当有我们共同承担。事实上,我们不可能防患于未然,因为时间仍然会把所有努力毁掉,时间会吞没一切。任何一个充满变数的领域,时间都是固有的维度。没有比流逝的时间更为可憎的东西,它为事物带来永恒不变的主题——死亡。终有一天,生命奔腾地激流注定干涸。今生所得,将在某一天一无所有——未来是埋葬一切的天然坟场。耀眼的太阳也会在几亿年之后暗淡无光,在生命必遭毁灭的大前提下,未来经历的一切显然是毫无意义的过程。至此,唯有等待,等待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时刻。星辰堕落,黑夜蒸发,宇宙破裂,这就是与人类息息相关一切事物的最终下场。
退一步来说,我们无力抗拒死亡,人类绝灭既是必然结果,何苦穷尽此生寻觅并不存在的归宿?人类存在于世的所有痕迹将被时间一笔勾销。在时间洪流里,我们穷尽一生追求的目标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我们对生活前景无可指望,活下去又是了什么?若想替生命找到牢靠的支撑点,唯独冀望来世重生。这是信仰,亦是慰藉?永恒轮回只是一种奢望,而不是一种幻想。因为,至少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证明存在或不存在彼岸世界。那么,就活下去。
事情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不意味着我们无需为烦恼和担忧。我仍然会忧心忡忡的思考一些与自己现实生活毫不相干的事物,然后卖力通过文字去展示一种与自己现实生活完全背离的生存途径,我似乎很愿意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我常常出没于夜晚,凌晨带着倦意归家,很少与清晨相会。当曙光漫过树冠,播撒在偌大的林子间,那腾起阵阵欢快鸟语也曾经惊扰我的睡眠。有时候,我会迷迷糊糊爬起来,推开玻璃窗往下张望,起初太阳光刺入眼睛让我挺难受,但新的一天开始了,感觉还是很惬意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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