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有人听见我的脚步声,更没有人听见枪声。即使,是躺在我面前不远处的人。他十秒钟前还兴致勃勃地看着报纸,桌上的咖啡冒着热气。一声很轻的枪声,从我的pss微声手枪中传出,之后我冷漠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转身离开。
pss微声手枪,枪长165mm,高140mm.我喜欢这把枪,是因为它的消声效果不错。它就跟现实中的我一样,低调而沉默,即使,是扣动扳机的瞬间,也只是发出低低的沉吟。当我将它藏在袖中,走过匆忙的人群,我知道自己只是陌生人眼中的陌生人。没有人会注意我,因为我很普通。
我转身离开现场仅用了不到三十秒,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注意到我。注意到我的人,已经倒在地上。所以他们此刻看见的,应该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我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出这幢欧式别墅,然后消失在人群中。我的脚步轻快而稳健,我依旧冷漠地望着这条狭窄的步行街道。每个人的生死,原本与我无关。可是有人愿意卖别人的命,于是,某人的生死就与我有关了。
你该猜到我的真正身份了吧?
不错,我就是一个杀手。关于杀手,也许有很多电影去演绎这个角色,但杀手大多是男人。玫瑰说,男人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冷酷和坚强,所以更适合做杀手。
从某种意义上说,杀人其实是为了寻求一种快感。可是我杀人绝对不是为了那些虚幻的感觉,我只是想要钱。除去钱,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另外补充一点,我是女人,冷漠的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因为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快乐。
我的快乐,大概在儿时已经全部用尽了吧。流浪,打工,遭人唾弃,被那些异乡人侮辱……我职业杀手生涯的第一个任务,是报仇。那个曾经玷污我的男人,死在我的枪下。他倒在地上的瞬间,眼神中满是惊疑。不过,就让他到地狱继续去想吧。我迅速离开离开,现场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没有爱情,也不相信爱情。我没有家,我不再会有家。儿时那个本来支离破碎的家,在一个风雨之夜结束了最后的挣扎。那个女人推开门,坐上等在外面的陌生男人的车,然后扬长而去。留在屋里的男人沉默不语低头狠狠抽烟到天亮,然后吞下一瓶安眠药沉沉睡去。
我离开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了吧,嗯,始终都没有回去过。我想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任何人的感情。能够爱自己的人,其实,只是自己而已。当然,还有玫瑰转交的定金和事成之后的一大笔钱。钱是爱我的,我也爱钱。
钱是玫瑰给我的,她是我的中介人。每次有工作,她总是约我去西香居,那个古色古香的江南茶馆。玫瑰有家,有爱她的人。而且我一直认为,她其实长得像个典型的北方女人。说话的时候不时冒出一句“妈的”,抽烟的姿势绝对是周润发的翻版。这样的女人,常常给人一种男人的错觉。不过,玫瑰从来不在孩子们面前说“他妈的”。
玫瑰说她最近总是小心翼翼,因为有警察开始注意她。不过,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镇定。镇定是必须的,因为这一行的需要。“我知道你没有朋友,包括我,也不是你的朋友。妈的,谁知道呢。或许是吧。不过,杀手不需要朋友。有朋友就有感情,人一但有了感情,就会丧失理智。”玫瑰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最近没有工作,你可以考虑出去放松一下自己。找一个陌生的城市,痛快玩上一玩。没有品尝过放纵的滋味吧?我在结婚以前,什么都做过的。妈的,趁着青春还在,你应该去挥霍一下。”
“不必了,我只想待在房间里。”我摇了摇头。龙井的香郁与碧绿的茶色,仿佛都是错觉。生活或许就是错觉,至少于我而言。要是某天我不再做杀手,又该去何方?
“嗯,我知道你一向小心谨慎,这是你的优点。不过,太过于委屈自己,反而会丧失对生活的兴趣。”玫瑰边说边将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我面前。“三百万。”她突然很俏皮地笑了一下,玩笑地问:“要不要点一下?”我将信封装在风衣口袋里,目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信你。”
玫瑰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出西香居。临出门的时候她转过身来对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你自己。”
我没有理会她,低头继续品着面前的龙井,碧绿的茶,杯中升腾的热气仿佛袅袅炊烟。偶尔会怀念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吃包装袋中的食品。这也是工作的需要,我已习惯了黑暗的房间。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我也会静静坐在浴缸里沉默一天。
曾经被玫瑰问起,为什么要活下去?我当时很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然后只说了一个字——我。
我拿起放在浴缸沿边上的pss手枪,将它擦了一遍又一遍。我的枪最近有些笨拙了,或许是我笨拙了。我取下弹匣,从里面拿出一颗子弹仔细端详着。这种子弹可以在三十米内,击穿五毫米厚的钢板。
所以它应该可以轻易地穿透我的脑袋。
我熟练地装好弹匣,然后拿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水珠满布的镜子,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虽然,她有着秀气的面孔。我觉得自己的眼神永远像一潭浑浊的水,或者阴云密布的天空。
活着是为了自己么?那么自己又为了什么呢?很多人都拥有很多东西很多人去守护,我呢?所爱的人么?我大笑着,忽然觉得所谓爱,与我无缘。
不过,曾经如雾一般的梦境里,有人深情地吻着我说,我爱你。梦醒之时我觉得心里中空无一物,继而失落的感觉像狂潮一样袭来。我莫名其妙地大哭,用修长的手指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
二
电视对于我而言,永远只是摆设。当我起床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正从窗帘的缝隙里漏下,温柔地投在电视屏幕上。很好笑,对我没有用处的东西,却摆在我的房间里。
也许这样一件东西,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安慰自己说自己是正常人。对生活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期待。可惜,这些只是自欺的借口罢了。
我赤luo着身体走到洗手间,突然像忘记了什么似的回到卧室。我忘了什么?枪,它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长时间,我的身体修长而苍白,就像我的脸一样的苍白。我取下手枪弹匣,将里面的六发子弹取出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子弹,冰冷的水……
白色是最干净的颜色。我一直以为,生命的本色,便是白色。无知无欲,无畏无惧。我的床单,被套,甚至每一件简单的家具,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衣服很容易脏。当你特别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它上面一点点瑕疵也会让你不舒服。我的衣服除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外,其他全是白色的。我将那些白色的衣服一件件洗干净,然后抬起手闻着皮肤上面的洗衣粉香味。吊带衫,纯白色的,衬衫,纯白色的,长裤,纯白色的……
我将那件黑色风衣扔在洗衣机里,然后看着它在水中转动着。黑色的衣服和裤子上面,似乎留着永远都无法褪色的血色,所以,我从来都不用手洗。
冰箱里已经没有多少牛奶和水果了,方便面早就吃光了。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这个陌生的城市上空,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雾。
也许我该出去走走。
每次任务都是浓妆的自己,现在素面朝天地站在大街上。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嗯,该去买些东西的。也许你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对于生活的定义如此简单,会意味着什么。吃东西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是为了任务,任务是为了钱,很多的钱。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怎么把它们花出去。
或许我真的该相信所谓爱情,然后找个喜欢自己的人嫁了。他只要喜欢我就行,不必我喜欢他。或许,我会在一场无休止的吵架中,一枪打爆他的头。
诚然,我不可能拥有爱情,因为我不打算爱别人,也不习惯被别人爱。
总觉得女人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不能像宠物一样依赖那些自高自大的男人。我目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被男人牵在手中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好远。
时光残酷,但时间可以抹杀一切。痛苦,挣扎,煎熬,仇恨,甚至,爱情……夜色朦胧,街灯下的夜市,人多了起来。上班族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一家人会围坐在电视前看黄金档的电视剧,或者饭后一家人出来散步。我是喜欢小孩子的,不过,是小女孩。男孩太调皮,自己脾气又不好,万一生气了,会不会……不会的。我微笑一下,觉得那些孩子真幸福。
回到住处的时候,疲惫让我很快睡去。不知什么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知道我号码的人,只有玫瑰。她每次打电话找我,就表示我要工作了。
“怎么啦?睡着了吗?”电话那边玫瑰的声音里充满关切,虽然我知道,那是假的。
“嗯,很累。”我有气无力地说。
“有任务了。你如果不愿意做,我可以交给别人。”玫瑰勉强笑道。
“不必,交给我就可以了。”我简短地说。
“你不会让我失望。”
“而且永远不会。”我接了一句。
“这周星期天,冷氏集团会在同天大厦举办一场酒会,邀请本市各界精英参加。你的目标是冷氏集团董事长燕北飞。对方已经付了定金两百万,事成之后,会将剩下的六百万……” “好的,等我消息。”我挂了电话,静静地闭上眼睛。夜好安静,黑夜里,人不需要掩饰太多,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就像冲出窗口的飞鸟。
三
热闹是别人的,孤独是我的。
陌生的面孔里,冰冷的目光纵横交错。强作的笑容很假,如同一张薄薄的面具,稍微一撕便要破裂。辉煌灿烂的灯光投射在每个举杯的人身上,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高脚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杯中的血色酒浆殷红刺目。
我讨厌红色,血的颜色。
当那个丰韵的女人从人群里出现,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燕北飞作为女人,诚然是成功的。她满面春光地向人们敬酒,嘴上的一丝微笑带着一个商界女强人特有的气质。我在离她二十多步之外站着,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的时候,我很自然地与她对视一眼。
洗手间,镜子里的燕北飞显得有些疲倦,她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领,然后抬起头来。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我。她镇定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是谁?”“杀你的人。”我也很镇定回答。“为什么?”“钱。”我没有必要对要死的人说谎。
燕北飞从口袋里取出一钢笔,然后写了一张支票扔在我脚下。“这里有一千万,你拿去,帮我杀了雇你杀我的人。”她轻篾地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我没有捡脚下的支票,依旧冷漠地看着她。“你可以死了。”一声很轻的枪声,我看见殷红的血色从她的胸口渗出,刺目的血色。或许刚才她若把那张支票很有礼貌地放在我手上,我会考虑她的话。
我喜欢钱,可我不喜欢扔在地上的钱。
“吱”,一扇门开了。我转过头的时候,与一双朦胧的眼睛相遇。
跟我一般年纪的女孩,若不是暗淡的眼神,我会觉得她很美。可惜,她的眼神跟镜子里的我很像。忧郁,冷漠,仿佛一团迷雾。我没有过多留意她的脸,而是脑子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被看见了,该灭口吗?我举起枪指着面前的女孩,食指缓缓向后扣动。她的眼神依旧冷漠,仿佛对自己的生死毫无兴趣。我迟疑了一下,扣着扳机的手指松开。“你不怕死么?”我冷冷地问。“死么?人不是迟早都要死的吗?”她看了我一眼,继而转头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另一个世界。
“你没有牵挂么?家?或者,爱情?”我放下枪,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没有。”女孩黑色的眸子里,映出窗外灯火点点。
“我不想杀你了,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我转过头,快步走出洗手间。
走出同天大厦,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师傅,有手机吗?”“有。”“借我用一下好么?”中年男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递过来手机。我拨通了玫瑰的电话,她冷静地问是谁。“事已办妥。”我只说了一句,结束通话之后,迅速删除了号码。
这个夜晚注定孤单得漫长。我走进浴室,将喷头拧到最大,然后静静蹲下来,闭上眼睛聆听水声。水会洗掉很多,但为什么残留在衣服上的血腥,却怎么也洗不去?
水声……雨声。童年喜欢听雨,依在窗边,轻轻开了一扇窗户,然后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雨点扑打在芭蕉叶上。这时候我可以忘记那些吵架声,那些杯盘碎裂的刺耳声。那时候的自己,总是在想为什么他们整日吵个没完没了。
直到有一次,那个女人指着我痛斥那个男人,说我是他跟一个b*子生下的野种。我抱着的布娃娃被那个女人一把夺过去,撕得四分五裂……
敲门声!难道是玫瑰么?我抬表一看,凌晨四点二十一分。玫瑰不会这时候找我。会是谁呢?我衣袖一抖,袖中的枪滑落在手中。走到门前的时候,我一手按住门把手,另一手用枪指着门口。“是谁?”我镇定自若地问了一句。
“你不想再见到的人。”门外传来一个女孩熟悉的声音。
是她。
我迅速拉开门,一把将女孩拽进来,同时又反手关上门。房间中台灯柔和的光线里,我看见女孩依旧目无表情地望着我。“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冷冷地说了一句。“可是你又见到了。”女孩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将我手中的枪抵在自己的额头。“杀了我。”她低吟着,眼泪无声滑落。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秀气的小脸上,倔强的嘴唇微微抽动着,似乎就要立刻大哭起来。这个表情,就像童年,那个受了委屈的自己……额发遮去眼睛,只能看见顺着脸庞滚落的泪珠。
“我可以哭吗?”女孩突然问我。
“可以。”我依旧握着枪,扣着扳机的手指还是没有松开。
她就在我毫无准备时,扑进我的胸膛。我听见一个女孩凄凉的哭声,我单薄的衣衫被冰凉的泪水浸透。她,到底受了怎么样的委屈,才会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如此不加掩饰?我这样想着,一双手却不由得将怀中的她抱紧。
她的发香带着淡淡的桃花味道,粉色的长裙使得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怀抱的,是一树桃花。
四
单人床边散落的衣服,两个人的。当我睁开眼睛,一条雪白的胳膊正绕过我的颈部。她搂着我正熟睡,嘴角一丝满足的笑容。这笑让我想起每次任务完成之后,遇见的玫瑰。
这算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孩睡在我的身边,睡在一个女杀手的身边……有些好笑。
我拿开她的胳膊,然后从床上轻轻翻起来。她的鞋是一双白色的高腰帆布鞋,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但依然洗得很白。我盯着这双鞋看了足足一分钟,直到醒来的她拽我的衣角。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神依旧朦胧得如同浓雾一般。
“你醒了?”
“嗯。”她用力点着头。
“你该走了。”我转过头走进浴室,手中依然带着枪。我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冰凉的水顺着每一寸肌肤滑落,我看镜子里的自己,看浴缸边上的枪,看我手中的子弹。我有自己的世界,不同于任何一个正常人的世界。
玫瑰有孩子,有家庭,有充满希望的未来。而我,每天继续下去的理由,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我可以进来吗?”浴室门外的女孩胆怯的声音,让人突然觉得心疼。在我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她闯进了我的世界。她应该是一只迷途小猫,一只根本不知道归途的流浪小猫。
“进来吧。”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子弹说道。
女孩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我。她一言不发,手中拿着我洗得干净的衣服。她身材修长,所以远处看去个子很高。我看了一眼她,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子弹上面。
“你没有朋友吗?”
“有一个…或许没有。”我将子弹一一装进弹匣,突然反问她一句,“你呢?”
“我曾经有的,但现在没有了。”
没有朋友的人是孤独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宁愿自己有很多朋友。每天周围都能围一大堆人,互相说着彼此的开心和悲伤。我想,这样应该可以使自己得到幸福。
女孩依旧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划过我的身体,就像一丝春风拂过。
电话响起。
我赤着身体走出浴室,手中的枪还是没有松开。“喂。”
“西香居。剩下的钱给你。”玫瑰只说了一句,然后挂掉电话。玫瑰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了很多,难道跟她老公吵架了么?
西香居,龙井。这个城市唯一能让我感受到江南气息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我走进茶馆,看见玫瑰坐在窗边。她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街上走过的行人。她的眼睛忧伤而凄凉,眼角的泪痕未干。
我坐在她面前,她转过头看了看我,然后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我面前。“六百万,要不要点一下?”玫瑰的玩笑还是这么老套。“不必了,我信你。”我的答语也很老套。玫瑰笑笑,然后又要了一壶龙井。
我看着手中紫色的茶杯,不由得多了一句嘴。“怎么,吵架了?”
“没有,只是,他要跟我离婚。”玫瑰把玩着茶杯淡淡地说。
“理由呢?”
“他知道了我的事。”玫瑰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我,她孤独的眼神里,有着无限哀怨。“警察找到了我家,孩子们正在吃饭。警察问我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我知道,他依然爱我。他只是不想让孩子们受委屈。”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
玫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静静品着茶。这家茶馆到了黄昏时,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起身走出茶馆,然后融进匆忙的人群里。我一直有一种错觉,每次回首的瞬间,身后那些繁华,恍若隔世一般。
又有人要离婚了。可怜的孩子们,他们不会理解。他们会在别人奇怪的眼神里,会在残缺的温暖里,度过自己短暂的童年。他们会像我一样么?悲伤积累,终而成了麻木。行尸走肉一般地活下去……
我买了很多酒,然后拎着一大袋啤酒走回住处。推开门的时候,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得让我看见自己的身影。“你还没有走?”我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将罐装啤酒扔了一地。“我没有去的地方。”女孩听了我的问话,突然瘫坐在地上说了一句。我没有理会她,倒在沙发上,随手取了一罐啤酒打开。“走不走随你,我不会管你。”我喝下半罐啤酒,冷冷地说道。
女孩哭了,我看见她瘦弱单薄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我将剩下的半罐啤酒喝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起来。”我扶起她,然后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她长得小巧精致,像古典小说里的江南女子。
若我是男人,此刻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吻她。她的嘴唇很薄,淡淡的唇膏跟她浅粉色的衣服很配。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便挣开我的手。“你饿了吗?”她眨着眼睛问我。“嗯。”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向冰箱。
“不用煮方便面了。”女孩很温和地说。“我做的饭,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我转过头,看见她正从厨房里走出。手中端着红烧茄子的她,笑得灿烂。她的眼睛很亮,就像夜空闪烁的星星。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将菜全部放在饭桌上,将盛好的饭摆在我的眼前。
很好吃。这种味道……令人怀念……家的味道……我抬头看着她,她冲我笑了笑,夹了一块鸡蛋放到我碗中。“多吃点,你一定很饿了。”我“嗯”了一声,感觉自己像个听话的孩子。“你虽然看起来像个大人,其实是个小女孩而已。”女孩看着我,轻轻说道。“你的衣服,除去那一身黑色,其他全是白色。而且,竟是很可爱的娃娃装。”“哦,我随便买的。”我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答道。
五
很长一段时间里,梦醒之时有可口的饭菜。衣服脏了,她会帮我洗得干净,而且,她全部都用手洗。甚至于那一身黑色的衣服,她都认真去洗。看见了上面隐约可见的血色,她只是轻轻叹一声,然后又低头继续洗着。我坐在沙发上,手中的啤酒已喝去一半。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么?”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充满期待。
“可以。”我放下啤酒,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钱。“给你买些东西,只要你喜欢就好,不必在乎钱。”我顿了一下,补充说道:“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继而微微一笑。“好呀。谢谢你。”
就在我来不及躲避的瞬间,她走到我面前,紧紧抱住了我。“你……”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她已经吻上了我的嘴唇。我手足无措地站着,任她将我抱得更紧。我的脸红了,竟然有人吻我,还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害羞。”她放开我笑了笑,然后将钱装好走出门去。我在空空的房间里,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里。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就像两个田野里的稻草人。即使身体可以靠近,彼此取暖,但我们的心,依然天各一方。
时间原本转瞬即逝,可是此刻漫长而空虚。我静静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白云朵朵,遮蔽了半边天空。似乎要下雨了吧?我的窗外不再有芭蕉,不再有花园。我的阳台上,只有一盆枯死的君子兰。
她会回来么?我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啤酒喝掉了好多。我似乎醉了,醉得忘记了时间。我静静地坐着,身体瘫软,从沙发上滑落到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我头顶的天花板渐渐显出了灰白色。就像死人的皮肤一样,让人觉得恶心。
一个人并不孤独,可怕的是安于孤独的人,心中装了另一个人。这时的孤独是可怕的,而且,是致命的。我又一次走到浴室,赤luo着自己任冰凉的水从头上浇下。手中的枪被丢在脚下,它掉在瓷砖上发出的声音简短清脆,没有怨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颓废,头发披散在肩膀,修长的身体显出站立不稳的样子。
我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额头,然后缓缓扣动扳机。我想自己会没有丝毫痛苦,没有挣扎。
“吱”一声,门开了。女孩站在门口,先是一阵惊讶,随即跑过来夺过我手中的枪扔在旁边。“答应我,别做傻事,好吗?”她哭了,声音凄凉,但其中分明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关切。我没有回答,觉得自己已没有一丝力气。扑通跪在地上的我,抬头微微看了看她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泪光,很温暖。
“傻孩子,答应我,别走。你并非生无所恋。”她抱着我,将我的脸紧贴在自己胸膛。我似乎听见那颗跳动的心,一遍遍呼唤着我。可爱的女孩,她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我给她的钱,已足够她度过一生了呀。为什么?为什么去而复返?
我流泪了,久违的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叫阿琪,你呢?”女孩抚摸着我的下巴问我。“我叫莲。”我站起身来,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若不是她问起,我想这个名字已经被人遗忘。玫瑰曾经问起我的名字,我只是淡淡地说,杀手不需要名字。
阿琪关掉喷头,给我把身上擦干。我低头看着她像照顾小孩一样替我擦拭身上的水滴,一丝温暖浮上心头。“来看,我买了好多东西。”我跟她走出浴室,便见沙发上放着很多衣服,白色的,粉色的。还有白色的床单,粉色的被套。白色和粉色的拖鞋。
“谢谢你。”我转过头看着阿琪,淡淡地说。“可惜你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呀?”阿琪纳闷了,眨着眼睛问我。
“一张双人床。”我轻笑一下,将她搂在怀中。
“你不赶我走了?”
“不了。”
“永远?”
“永远。”
我们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情吻着对方。我觉得阿琪的手很温暖,当它抚过我的身体,就像流水一般。我们倒在床上,肆意欣赏着对方的身体。这一刻让我出离了那个自己不愿意走出的世界,终于回到了凡人眼中的世界。阿琪,谢谢你。
六
两个女人,有爱情么?仅仅是友情吧?抑或连朋友都不是,只不过是彼此需要对方而已。此时需要,那么,下一刻呢?人都会寂寞的吧?寂寞了,便想找个人陪着自己……
我看着熟睡的阿琪,觉得此刻我只需要她。我不在乎明天如何,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自己的枪好久都没有擦了,竟落满了灰尘。某天的我,是否也会像这把pss微声手枪一样,渐渐尘封于阿琪的记忆?聚散皆是缘,我原本不去在乎。只是想到要被自己在乎的人遗忘,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心。
我随手挑的衣服,她说是娃娃装。可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虽然,我不大出门,也不懂什么“女为悦己者容”。衣服不是穿给别人看的,自己喜欢就好。活着也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因为没有几个人在乎你。他们眼中的你,只是一个过客,一场假面舞会里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牵手跳一支舞,然后彼此转身离去,若再见面,又是一场假面舞会。于是,又习惯地问一句“你是谁”。
阿琪每次穿衣服,都要问我“漂亮吗”。我笑笑,“很漂亮”。我觉得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很漂亮。“嗯,阿琪这么漂亮,万一某天被男孩子抢走了怎么办呢?”我玩笑一句。 “是啊,怎么办呢?”阿琪眨着眼睛自言自语。“不如你赶紧娶了我算了。”
“我跟你都是女人。”我耸耸肩膀说。
“我不管,我只嫁你。”阿琪拽着我的衣袖嘟囔着。
阿琪嘴角的笑容倔强而坚决。冬季快要过去了,春天快要来了吧。我跟她相拥,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远方山顶的积雪上面。白色的,依旧是白色的。
“阿琪,喜欢雪么?”
“喜欢,小时候到了冬季,最喜欢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经常两手冻得通红,却痴痴地盯着雪人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如果不穿那一身黑色,你也是雪人。”阿琪摆个雪人的样子,两手张开,微笑着对我说。而在我眼中,那不是雪人,只是一个稻草人,承受了许多伤痛的稻草人。
“我如果是雪人,也是被你堆出来了。”我抚摸着她的黑色长发,淡淡的发香里,我恍若身在梦境。
“莲,我们走吧。”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先是一惊,然后冲她笑笑。“这样不是很好吗?还要去哪里呢?莫非,你要跟我远走高飞么?”
“我怕……”
电话响起。
我放开怀中的阿琪,随手去拿电话。“不要……”我的手被她抓住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至今记得。“这是我的工作。”我无奈地笑笑。她忧郁了一下,缓缓将手松开。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睡着了?”玫瑰是个敏感的女人,或者每个女人都很敏感。而我,只是例外。
“嗯,酒喝多了,头晕得厉害。”我随口说道。
“有生意上门了……”玫瑰故意停顿下来。
“我在等你说后面的。”我嘿嘿一笑,在玫瑰面前,我从来不须掩饰自己。
“目标是一个叫罗安的人,他名义上是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而真实身份是黑社会组织‘救世主’的老大。雇主只给了一天时间,说实话,有点苛刻。不过,对你而言应该可以应付自如吧。”玫瑰的话筒里不时传来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地址。”
“我等一下给你传真过去,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他必须死。一千万定金已经到账,剩下的三千万事成之后……”
“我不会让你失望,等我消息。”我打断玫瑰的话说道。
我放下电话的时候,心中平静得如同蓝色天空。可当我转过头去,阿琪的眼神让这蓝色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那不是哀伤,而是……绝望。
“阿琪,我做最后一次,然后拿了钱我们远走高飞,好吗?”我握着她的手,那手本是温暖的,而此刻,却好冰凉。
“我放心不下你……”阿琪哭了,她泣不成声地说,“莲,不要去好吗?不要去……”
我没有说话,推开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我终于明白,我活着是为了与你相见。如果 玫瑰再问我为什么活着,我会告诉她,我是为了阿琪。”
我至今都记得,走出房门的时候,阿琪站在门口的样子孤独无助,就像一棵荒漠里枯死的树……
七
夜,夜风微凉。
我手中握着已经揉成一团的纸条,静静坐在吧台边。blackriver,黑色的河,我这样翻译这家酒吧的中文名字。黑色让我想到黑夜,黑暗中可以让人毫无掩饰,敞开心肺。
这家酒吧平时应该很热闹的,而今夜来的人寥寥无几。“你的啤酒。”酒保头上扎一条色彩鲜艳的头巾,目光里却只有恐惧。“其实你不该来的。”他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凑近悄悄对我说。
我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喝酒。我当然知道我本不该来这里,因为再过一会儿,罗安就要来了。罗安喜欢做生意,而这里就有一桩很大的买卖。
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中年男人,悠闲自在地翘着二郎腿。他点了一支雪茄,目光停留在酒吧墙上镶嵌的油画上。画中的女子一丝不挂,左手抱着一束罂粟花,右手理着自己被海 风吹乱的头发。她身后的大海中,映出慵懒而颓废的夕阳。
“哈哈哈哈,欧阳先生别来无恙啊。”推门进来的中年人带着茶色眼镜,老气横秋的样子像个学究。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一致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很精神。
“哎呀,原来是罗老板来了。几年不见,您老人家倒是年轻了不少啊!”坐在角落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哈哈哈哈,欧阳先生取笑了。”罗安款步走到角落里那张桌边坐下,抬手打了个响指。 “还不快给欧阳先生看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将手提箱放在桌上。
“罗老板做事果然豪爽,跟你做生意,我一万个放心。”中年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早已从衣袋里取出一把小刀。他从箱中拿出一包白粉,轻轻用小刀划破包装袋,然后用刀尖挑了一点白粉舔了舔。看他满意的笑容,罗安也大笑起来。
这位欧阳先生验完货,便从桌下拿起一个手提箱放到桌上。“钱一分不少,罗老板点一点。”
罗安点头示意,身后一个长得彪悍的大汉走上前来,熟练地打开桌上的手提箱,把钱仔细点了一遍。罗安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成交!跟欧阳先生合作真是我罗某人的荣幸。”罗安哈哈大笑道。
“一回生两回熟,更何况,你我这是第三次合作。”中年人抽了口雪茄,又长长叹了一声。
“欧阳兄为何叹气呢?”罗安故作关切地问。
“我本来想跟你再合作下去,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中年人轻轻挥了挥手,酒吧里突然冲进一群人。
“欧阳兄这是什么意思呀?”罗安对于这中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依然镇定自若。
“很简单,我想要你一件东西。”
“什么?”
“你的命。”中年人轻轻吐出三个字。
“是么?就凭他们?哈哈哈哈。”罗安笑得直不起腰,仿佛中年人说的真是笑话。
“杀了他。”中年人倒了一杯酒,端起高脚步轻声说道。
刚才进来的一群人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每个人手中多了一把刀。我坐在吧台边喝着啤酒,此刻,我并没有过多关注这场黑社会流氓的斗殴。刀光闪烁中,我突然觉得生活近乎绝望。生命原本这么脆弱,一个人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在瞬间化为乌有。他们难道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吗?他们当然知道……
罗安躲开迎面砍来的三把刀,矮身从右边两人中间穿过。我看到他在瞬间夺下了一把刀,迅速回身一刀砍去,三人应身而倒。血色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朦胧如同夜雾。
一杯啤酒喝完,我转过头去。罗安依旧坐在那位欧阳先生面前,和颜悦色地笑着。而他身后,正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十多具尸体。
“我的命,你现在还想要吗?”罗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眼神中三分是骄傲,七分是嘲讽。他仿佛对自己杀人的手段很自豪,说话间,已将一把带血的砍刀摆在中年人面前。
“当然,我还想要。”中年人依旧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带来的钱,原本就是给别人的。”
“是吗?他在哪里呢?”罗安扭头看了看四周,便看见了我。
“是她?”罗安看了看我,又转过头看着中年人笑了起来。“想不到欧阳先生手下无人,竟然带个女孩来。不过,我罗某人还是喜欢女人,更何况,还是个大美人。”
“杀了他,这些钱就是你的。”中年人站起身来,从一堆尸体间捡起那个装钱的手提箱,然后走到我面前,将箱子放到吧台上。我看见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镇定和老成。有的,只是人到中年的寂寞和沧桑。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突然问他一句。
“可以。”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的女儿,死在他的手上。她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站在我面前的中年人,竟流下泪来。我看见他额间的皱纹,很深很长。
“能告诉我你女儿的名字吗?”我看着他,轻轻问道。
“可遥。”
“你可以走了,我不要你的钱。”我转过头看着罗安,我听见中年人离去的脚步。“我会杀了他,为了可遥。”
酒吧的门再次关上,这里突然很安静。我喜欢黑暗中,一个人静静蜷缩在屋角,聆听夜的寂静。此刻,亦是死寂的夜,我却不再寂寞。我相信我不是一个人,我不属于自己,我属于她,那个正在家里等我可爱女孩,阿琪。
所以,我不能死。
“你很漂亮。”罗安端起高脚杯,欣赏着杯中血色的酒浆说。
我沉默不语,只是俯下身,从一具尸体边捡起一把刀。
“可惜你就要死了。”罗安的刀很快,刀光闪处,刀尖已离我咽喉寸许。我退步侧身躲过罗安的刀,血迹未干的刀从我眼前几乎擦过。罗安手腕反转,又一刀迎面砍来。我挥刀招架,清脆的声音中,我看见酒吧门外灯光闪烁,我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
“身手不错嘛。”罗安退了几步,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狰狞可怕,跟刚才判若两人。“我不陪你玩了,就送你走好了。”
罗安以前也是杀手,杀手拔枪的动作通常很快。
枪声响起。
我能感觉到瞬间的阵痛,继而是早已习惯的麻木。我解开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被染成红色。我抬头看着罗安,他已倒下,手中的左轮手枪依然没有松开。罗安的枪法不错,可惜他有些迟钝。
我笑着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得回去……
八
昏黄的街灯,是柔和的。
警车的车灯,是刺眼的。
我推门走出酒吧的时候,门外已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警车的强光打在脸上,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真实。我看见一排警察站在警车前面。当我的目光扫过逐一他们的脸庞,竟找到了阿琪那双清澈得能映出这城市初上华灯的眼睛。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顷刻间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无法拼凑完整。我望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开始大笑。那个拿着喇叭的老头子开始对着我喊话,我想听他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我一直有一种错觉,每次回首的瞬间,身后那些繁华,恍若隔世一般。
我就这样凝望着阿琪那张可爱的脸,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怔怔地站着。耳边又一次响起玫瑰的话语,“你为什么而活呢?”为什么,为什么活下去?
我看见阿琪向我走来,她步履艰难,她的眼角闪烁的泪光,竟似夜空的星光点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流泪?同情?怜悯?我不需要啊!阿琪,如果仅此而已,那么,我愿意回到我的世界……
阿琪在我面前静静地站着,她的身后安静下来,夜又一次归于平静。“莲,你……好么?”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她的手好冰凉,就像我离开家的时候一般冰凉。
“阿琪,为什么?”我手中的枪不由自主地指向她的额头,我的手在颤抖。冰凉的感觉在眼角蔓延,我竟然流泪了……
阿琪笑得勉强,她依旧笑着。她擦去我脸上的泪,“傻孩子,我爱你。”我的心猛然一紧,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现实毕竟是现实,爱又如何?警察和杀手,两个女孩……
“放下枪吧,莲,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要硬撑下去了。”阿琪的笑再也坚持不下去,当她看见我白色的衬衫已被血浸透,强忍的泪终于决堤。
“阿琪,你依旧是爱我的吗?”我眨着眼睛问她,我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嗯,永远爱你。傻孩子。”阿琪用食指刮着我的鼻子,轻轻地说。
“那我就……就很开心了。”我挣扎着抱了抱阿琪,却忘记了手中的枪依然没有松开。
我只记得狙击步枪红色的光点,阿琪义无反顾挡在我面前的倔强目光,还有那些警察惊愕的神情。
“傻孩子,你并非生无所恋。”
“永远爱你。傻孩子。”
好俗气的话语,可是我至今都记得,那是我听过的最温暖的话语。
阿琪离去已经七年了,我出狱已经三年了。欧阳先生说,其实阿琪是燕北飞的女儿,由于燕北飞早年跟丈夫离婚而度过的童年,使得阿琪一直疏远她的母亲。
“那孩子,跟你一起的日子,应该很幸福了吧。”欧阳先生看着我,微微笑着。
我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我抬头看着天空,我觉得即便我们已经分离,分离的世界里,天空依然相连……
-全文完-
▷ 进入轩辕茗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