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驴霸”掀起大波,许多人都在议论。我本无意掺和,却突然记起《黔之驴》,又对“驴”与“霸”的组合顿生兴趣,便也有了不吐不快的冲动。
先道其“霸”。据说它第一年价值四千万,第二年可能更上一层楼,又功能强大,足将中华五千年来最优秀的词汇一网打尽,还有傲视天下、强加亿万机器与人头的“尚方”命令,自然牛气冲天,唯我独尊。于本人而言,虽不在“花季”,也“独立”、“自强”得不需要任何力量“护航”,但它仍旧将我束缚:如果新买一台电脑,即使销售商发誓说已将它彻底清除,我仍有理由怀疑它是否昼伏夜行,阴魂不散;身在某一单位,它们早将我的工作电脑与某某“绿色”系统绑定,彻知我开机后的种种作为,现在又岂能不在大张旗鼓的举国氛围之下,顺水推舟去再上一道紧箍咒?而且,我既知有明确无误的“驴霸”如此,势必可以轻轻松松推断,形形色色的“虎霸”、“狮霸”、“狐霸”等等,从来都不可能将我置之度外;它不能只管我的言行,还要掌控我的思想;不啻要在今天植入我的电脑,更要在明天置入我的头脑;甚至我年迈的双亲、年幼的儿子,以及才作了“植物人”的无知无觉的朋友,都不可能不在“驴霸”的关注范围。
次说其“驴”。多年前我学过柳宗元的《黔之驴》,知它虽然庞大,却不如虎有心计,更不如虎有技艺,可以自保、料敌,然后战而胜之,且吞食殆尽。今据网上热议,才知“驴霸”果然是“驴”:源代码涉嫌盗用,严重违背行业通例;破绽百出,笑料不断;还没正式“胎生”,已被废除“武功”;本不见经传,却在一夜之间跃作“庞然大物”……诸如此类,似乎可以料定,其来路不端不正,兼带一身腥膻;欲将大众视为“弱智”,先已自曝“脑残”;吸走纳税人的血汗,吐出来的只是粪便;甫一抛头露面,已被全民用心抛弃;既不可能达到阴暗的“奇效”,反将许多“天大”的秘密暴露……
既如此,“驴”与“霸”如何得以组合,又如何炮制巨大的纷扰?谁都可能想见:若非某种恐惧,“驴”绝不可能指望称“霸”;若非某种无助,“霸”绝不可能落实到“驴”身上;若非某种无知与无畏,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换一句话说,当小孩子的游戏玩到成人中来,那是因为它的手段已尽;当动辄以某种威权下达不名不份的严令,那是因为它已认不清自身;当矛头乐于伸向每一个人与每一件事,那是因为它只拥有敌人,再也没有朋友。所以“驴霸”,不可能长寿,不可能善终,不可能将真知灼见与天地人心牢牢扼制;而它所折射的,不只是“驴”,不只是“霸”,更是莫可名状、匪夷所思、进退失据的无限嘴脸与神经。
中国人本不乏想象,更不缺乏判断力,尤其是在当代。虽然“驴霸”式的思维长期存在,“驴霸”式的机制长期将我等桎梏与伤害,然而一旦它由隐蔽转为公开,由羞答答转为赤luo裸,由针对一部分转为针对全体人,我们就都能够记起《黔之驴》的故事,并对柳宗元的预言式的结论发出会心的微笑。
2009-6-1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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