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夏坚德散文集《黄稻草》絮语/红孩

今天是6月15日，早晨起来我忽然想到上小学时读到的一首童谣：“六月里，麦子黄，公社社员收麦忙。小学生，来拾穗，拾得麦穗送麦场”。对于如今城市的孩子，麦子他们不可能认得，至于这首童谣更是无从听起。可是我记得，因为六月是收获的季节。

于是，当我看罢夏坚德散文集《黄稻草》时，我的眼前便不由出现一片片金黄的麦浪，那真是丰收的富有景象啊！无疑，夏坚德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她缔造着这里的一切。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视她为公社社员，只不过这公社不是三十年前的人民公社，而是充满文学意义的散文公社。在散文公社里，夏坚德不是新社员，她出道很早，已经出版过几本散文集，还为此专门开过研讨会。想来她种出的庄稼还是有特色，比较饱满的。

夏坚德不是专门的散文公社社员，她的本职工作是省体育局的公务员。其最得意之作是将足球引进陕西，把陕西国力足球队催生出来，从而改变了全国球迷长期以来认为秦人不会踢球的印象。夏坚德是我直接有所接触的第三位跟足球有关的体育界人士，此前我曾经采访过足球评论员张路，那时他还是北京体育研究所的所长。去年北京政协、人大两会期间，我和周明赴约见人大代表、陕西国资委主任白阿莹，不料吃饭时中国足球协会的掌门人谢亚龙也匆匆赶来了。细问才知道，原来多年前谢亚龙曾在安康挂职担任市委副书记。这就不奇怪了，敢情吃饭的人全是乡党。席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同谢亚龙关于足球的话一句都没说。不过，他的儒雅性格，倒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不说足球了，还是回到散文。要说当下的散文创作，真是够热闹的了。我曾说，中国的散文创作已经到了商业化写作时代。其核心特征主要有两点：一是什么人都可以写散文，二是写散文可以谋生。我们不禁要问，人们为什么热爱写散文，我想主要原因也有两点：一是散文最容易表达人的思想情感；二是散文这个体裁容易驾驭，写的好坏不说，三分像即可。我这样说，完全采取的是宽容态度，是大散文的胸怀。如此，对那些整天喊散文革命，玩概念、主义的散文同人就更加迁就了。是啊，散文该像哪里革命呢？

我读到过很多革命过的散文。大都文字冗长，不知所云，更有甚者，常将散文当论文写，去求证某一人某一事物的因果。我总以为，散文千变万变，不能离开一个情字。说的直接些，非情感的东西与散文无关。我们不妨看看现代散文，鲁迅、冰心们谁写过大散文、文化散文？我们再看看建国后刘白羽、杨朔、秦牧，他们也不曾写过。即使是台湾的余光中、三毛、席慕容，他们也没有涉足。相反，他们的文字大都短小，注重抒情，文字隽永，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试想，他们如果总是写论文，他们的作品还会有久远的魅力吗？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当我看完夏坚德的散文集《黄稻草》后，眼前就突然有了豁然清爽的感觉。我知道，这本集子的散文，大都符合我的散文观。前些时，到河北讲课，有人问我散文写什么题材最好？我说这要因人而异。总的来说，要写熟悉的生活。当然，写熟悉的容易，但也最难。譬如，写我的母亲。我们谁没有母亲呢？但你不能仅仅写的是你眼里的母亲，你要考虑你的母亲同别人的母亲有哪些不同。你只有做到让别人读到你的母亲联想到天下的母亲，那样的散文才是成功的。像本集中的《我家的保姆》，看似是写玉川、红丫、小禾、养玲四个保姆，实则也是在写作者的母亲。透过这些女人的故事背后，你会感觉到中国女人的大爱，仿佛这些爱融入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血液当中，汩汩作响。作家不同于普通人，要始终有一双会发现的眼睛。尤其要从身边接触的人当中发现文学的要素。发现的是细节，提炼的是文字的精神。我很佩服夏坚德，以她的工作环境，该会结识很多成功的大人物吧，可在她的笔下出现最多的却是些小人物。儿时的伙伴，少年的同窗，工作后的同事朋友，即使是像田亮那样的公众人物，她也是从“那双黑眼睛”入手，让人读后感到田亮更加的阳光灿烂。

如何写散文中的人物，对于当下的散文创作不是个简单的话题。固然，散文塑造人物不像小说那样容易，小说可以通过对话、肖像描写，几笔就能把人物的性格、形象刻画出来。但散文不同，它要通过整篇的情愫来完成。譬如《小桔灯》、《背影》、《藤野先生》。这样的人物散文，很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首先要求作者要有《蔷薇蔷薇处处开》的慧眼，然后还要有《箭女小竹》穿透靶心的思想内涵，最后还要有对《我家的保姆》中的地域文化的描写。具备了这三点后，最为重要的就是语言了。一个优秀的作家，往往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不必讳言，夏坚德有着属于她自己的语言——口语化。中国当代文学不同于古典文学，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白话和文言。因此我说，所谓的好散文，就是能用平白朴素的语言写出自己独特的意蕴来。我向来提倡口语入文，这是文学通向大众的直接通道。当代文学为什么会萎缩，原因有多种，其中语言的书卷气、洋话连篇起了很大的作用。看夏坚德的散文，你绝对不会有阅读上的障碍。而更多的是一种轻松，一种幽默，好像看过一场胜利的球赛。

欣赏一篇好散文如同欣赏一幅好风景。在夏坚德眼里，她周围的人群都是她眼里的风景，她随便拿起笔，就可以把每个人的风景描绘出来。这无疑是一种本事，也是一种自信与成熟。其实，夏坚德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处风景呢？我不管别人怎样看，在我的眼里，她的人和她的文就是很独特的风景。一句话，我喜欢！

2009年6月15日　北京西坝河

[注：作者系著名散文评论家、中国散文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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