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乐于水,苍山归兮食无鱼;智者乐于山,长江来兮出无车。牛车辕,片片言,乌篷船,布衣衫,迢迢万里远,平与坦,危与安,虎困落平原,惊于犬,龙搁在浅滩,庞无掩。烟与火,雪中炭,暖济严冬寒,惊与险,明月又系江南岸,白云悠悠间,冥冥悬于天。
或许,很多事情来临之前,是谁心里都会存有一份侥幸,只是当意外左右了事态,对原本的描述总会带着是是非非的感情色彩。我本俗人,早就看遍了江北的深山与寒雪,来了江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似乎从不下雪的冬天,着实有点不太习惯,然而就在惯与不惯之间患了一难。
其实,当时来上海,只是为了打发闲散在家的那种无聊,可东方人的敏感与对西方经济强势的恐惧,一并化作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夸张和炒作。居心紧握的上海人和上上下下的行情,似乎都在等待着一场灾难的来临,我与同往的张子、陈子却在嘉定唐行的小院里寡欲清贫。
张子起初只是和我在大学宿舍的月光下一起说普通话,直到因为相互心生敬意而在酒桌上一饮而尽却从不划拳猜令,才知道黯然一笑之间已让相互长在彼此心里的那只眼睛将对方的步履看清。感觉自己成了小学生,生怕张子这样一个走在身边的老师随时检查我潦草的作业本。可能就是心里那种来自彼此审视与被审视的信任以及超出物质与金钱之外的义气与交情,毕业之后一起了去青海,两年之后一起来了上海。
我本以为自己是一个稳健不乱的人,可是二00八年多少让我有点寒酸,感情病变、父母身体欠佳双双入院、事业不济且一筹莫展、还有债务连连。一个月以后的上海小院,我已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乞丐,只是没有伸手乞讨而已。张子是不分昼夜的抱着笔记本电脑搜索几乎所有的小说和电影,但他用置办的一套不新不旧的灶具,以全额支付一切费用的方式养着我那份残存的高傲整整三个多月。后来,让春节的气氛淹没了平常的一切,吃肉喝酒,一应俱全的除夕之夜,我是用几年不曾放过鞭炮的笨拙动作表达了我内心的高兴与慰藉。
张子要走了,是去温州一家酒店里上班,我借了他的酒为他践行,当时我是有些沉重,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第二天下午用仅有的四十块钱把他送到了车站,看着他穿过了窄窄的栅栏。
当时剩下的是我与陈子相濡以沫,陈子与我处于相知相遇的怜悯、信任和义气。早起晚睡,或是与我对奕,或是一起上网投投简历,或是在霜竹桥边钓鱼,或是彻夜讨论男人对待感情的忠贞和迂腐。有时在河边掏得螃蟹一堆一堆,绑了回去做个美餐,蘸了酱油吃得津津有味。
不久之后,我确实发现陈子因为照顾我而有点贪玩,在乡友梁子的竭力帮助下,义无反顾的投奔了学友左子,凭心而论,左子本与我没用任何亲戚或者血缘关系,只是在刚到天水的老乡会上偶尔遇见,后来只是招呼、共餐、共玩。然而两次到苏州都把他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花他的,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
就是那次,我给左子送完银行卡回来的路上,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我本是一个粗俗不堪的人,但凡比我高尚的人,可能心里都有一个帐本和一台天平,谁多谁少,谁轻谁重,应该有着详细明确的量称与记载,和自己的良心一起存在,除非是被水泡了或是筹码变了—————
一个突然的声音表达了向我借点零钱买点饭吃的意思,让我以极快的速度从恍惚中反应了他的处境,因为我识得他一脸的羞涩与困惑,我给了他所有的零钱,是足够买一顿饭。
我是以笑容还给他真诚,当他听到我说“大家都一样的时候”或许怀疑过我笔直的西装、雪白的衬衣和叼在嘴边那支长把的香烟。但是我在想或许只有一个有过末路的人才能识得另一个正在末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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