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走进了开满菊花的秋天,只见满山紫光莹莹,黄色浮动,清香暗流,锦菊有芳。看着看着,漫山遍野的菊花变成了且歌且舞的仙子,她念道:“篱畔秋酣一觉清”,之后示意我接下句,可我怎么也没有接上。这时只见菊仙子面露着哀怨,眼泪倾洒如雨。待我去扶,我的手竟被原本柔软的菊扎痛。手使劲的抽离,便从梦中醒来,摸出菊花枕下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
梦醒后,躺在床上没有动,思绪在夏夜的梦里徘徊着,想着我没有接上的那首诗。“篱畔秋酣一觉清”,这不是《红楼梦》中潇湘妃子林黛玉写的那首[菊梦]吗?本来是耳熟能详的诗,在梦里却怎么也没想起来。顷刻间睡意全无,索性披衣起来。月光从窗子穿进来,无情地、冷漠地把清辉从晚到晓的洒在这寂冷的房里,探头望去,月已经有些残了。斜靠在沙发上,沏一杯咖啡,自己轻轻吟起了梦中没接上的那首《菊梦》: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南歌飘飘,菊花梦云寒,无意间走进菊花梦。当自己真实地离开了梦境,脑海里还浮动着梦中漫山遍野的菊花笼罩着的一层轻烟,花瓣上沾着的点点水珠,好象是悠悠菊梦中的饮泣。一枝风袅,山空月皎,暮云牵情,只有一株菊撩起我漪漪伏伏的思绪。曾经的一池碧水辉映着月色,波光亲吻着月光,菊花的倩影便在那池碧水中留下深深的吻痕。如今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默默地坐在这个安静的角落,独守着梦中的菊。丰美的菊,比清辉的月更明亮,抖落了一身的朦胧,梦幻般的游弋在我心海的边缘。情随菊浓,思赋菊香,我心里极其低茫,觉得有一些眼中的湿意了。
做了个菊梦,不禁让我想起了明代戏剧家汤显祖笔下的《临川四梦》。临川四梦是《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四剧的合称。因为这四出戏都有梦境,才有了“临川四梦”之说。四个梦境的千变万化,如同郑板桥所写的“一枝一叶总关情”一样,离不开的总是一个“情”字。因情成梦,因梦成戏。“梦”只是戏的表现手法,而“情”才是戏的理想的“梦境”。这种对“情”的感悟,不知令人多少人共鸣。每当在梦境中醒来,再走入新的梦境时,总会回味那或仙、或佛、或侠、或情的斑斓残梦,而情中的梦,梦中的情,更是令人怦然心动。
夜露晶莹,月影的移动,惊醒我的菊梦悠悠。金风萧萧,菊花酒带来了迷离。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飘泊人做着飘泊的梦;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易安的词章掩饰不住词人身世的悲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暗示了小说是一部悲剧。而电视剧《大宅门》中痴迷名伶的小姐的白玉婷做的又是什么梦呢?因她痴迷京剧名伶万筱菊,后与照片成婚。于一屋子盛放的菊相伴终生。白小姐那满屋子子金黄、纯白、艳红、浅蓝、淡紫色风姿绰约的菊,在导演的艺术手法下,绽放出了菊的超凡气度、清隐神韵、淡泊悠姿。苍郁而锦华的菊,静静地绽放在白小姐玉婷的闺房,绽放出了的白玉婷的典雅、富贵,也映照出了白玉婷思菊伤情的凄凉心态。白玉婷做了一生的菊梦。
梦中菊花,鲜香如画,迷醉古今多少丽词夸。戴金甲,绕绢纱,玲珑剔透娇羞胜晚霞。一场菊梦,让人有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的感叹。菊花梦稀,终究是别离,一切从天意。当喧嚣退尽,世界就此睡去如一婴儿。细小的光影转动着远去的时光,开满喧哗的土地上,隐约传来的花香,模糊着一个忧伤寂寞的梦。你那曾经苍凉的手势,到头来或许也蜕化为沧桑的美丽;那梦里的百折千回,皆尽变成了烙在心上的不老传奇。菊花魂散,终究是笑谈,一切皆随缘。十二年了,你的墓碑上的菊没有败过。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如同那首《花心》所唱的: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
月升中天,坐卧随意,抛红尘喧嚣,觅菊梦悠悠。清淡的菊花幽香,在月下弥漫。踏着月光归去,恍惚间,我仿佛成了那幅逸笔水墨里拈花归去的闲人。再翻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看到了林黛玉《菊花诗》夺魁,与菊同洁;史湘云伴菊而眠,与菊同欢;贾探春寄希望于明天,与菊同约;薛宝钗思菊伤情,与菊同凄。然大以园空,佳人何在,空锁管外冷月华。于红颜薄命的感叹中,备小盅,读闲书,与菊语,记菊梦。梦中菊是活跃的自由奔放的精灵,已在大地上轮回了几千年。三千年的养菊、采菊、咏菊、品菊、画菊,使菊花从本源的物景升华为精神上的情境与意境。沉醉流连之中,香魂久不散!
梦,无痕便无根。没有找到做菊梦的理由,便把这个悠悠的菊梦变成文字,让那一朵朵,一簇簇,在月光下娉娉婷婷,清新俊俏的菊,在笔下散发出它特有的色彩和馨香。让自己于梦中那有着冰雪傲霜品格的菊中享受一下菊带给自己的悠然。写下这篇《菊梦悠悠》,打开电脑音箱,听周杰伦那首《菊花台》: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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