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6月3日。晴,闷热。
将近中午的时候,空中依然没有一丝风吹动的样子,闷热黏糊,让人浑身燥燥的不舒服。花蝴蝶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走路,两手低垂,皱巴巴的褂子只扣了最下面一个纽扣,露出瘦瘦的胸脯,裤子一只卷过小腿,一长一短很是滑稽;花蝴蝶神不附体的样子让路的行人忍不住地回头斜望。
我紧紧跟着花蝴蝶,一眼不吭。花蝴蝶让我和他一起回家拿钱,他说他有钱。钱真是个好东西,没有什么都行,就是别没有钱,我今年十八岁,已坐台两年了,还不是为了钱?
现在,我跟着花蝴蝶,只当跟着一条狗,而花蝴蝶心里也是把我当着一条狗。我们彼此彼此啊。
快到花蝴蝶家的时候,有个熟悉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花蝴蝶又“落难”了,嗤嘲道:“你小子怎么搞得像条狗似的狼狈?呵,狗一样了,还跟着一个小呢。”
我知道在嘲笑我,但我习惯了,只当没有听见一般。
“滚,滚!”花蝴蝶本来就没有一点好心情,见年轻人嘲笑自己,十分恼火,狠瞪了年轻人一眼,骂道,“你他妈的不讲话,嘴会烂掉?”
在他家住的街道,花蝴蝶这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他吃喝螵赌样样具全。他这个模样身上一定是没有半分钱了,要不,谁也看不到他的鬼影子。
的确,花蝴蝶这两天又输了钱,而且输得很惨,他不但输了几千元钱,还欠了近万元的赌债,能不垂头丧气吗?见人哪还有好言语?而且还欠了我三百元的“风流债”,要不,我怎么会跟着他?
也许,花蝴蝶的吃喝嫖赌是他的天,但决不是遗传,因为,花蝴蝶的爷爷特别是他的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忠厚市民。他父亲一身从未与人吵过嘴打过架,在单位也是一位老好好,人缘很好,和任何人都能相处,见到人总是客客气气的未开口说话已先把笑送出。对女同事更是如此,从不动手动脚,当然也会讲些笑话,开开玩笑,从不露骨,有一种雅士之风——这也是我听说的。我当然没有见过花蝴蝶的父亲。
花蝴蝶不同,打小就有吃喝嫖这方面的细胞展现。吃喝且不说,嫖就早熟得很,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家里的住房很挤狭,花蝴蝶一次无意窥到父亲房事后,指着父亲的命根子问:“这东西怎么会能大能小?我的为什就不行?”气得他父亲一巴掌打他个嘴啃泥。∮
这件事如果说花蝴蝶还有几分好奇的话,以后长大对父母所做的事,纯是不孝而且是作孽了。
三个月前,花蝴蝶带一位浓艳女子回来,说是女朋友。但一看那女子就不像是良家女子。估计与我差不多,是一位小姐;花蝴蝶让母亲给子钱。
母亲没有吭声,望也没有望他们一眼,去打开炉子准备烧水。
花蝴蝶恼了,上前一脚踢倒炉子对母亲道:“钱是你老祖宗吗?看得这么重要?”又一把将母亲拽出厨房,让她去拿钱。
花蝴蝶的母亲对儿子不但伤透了心,也死心了。花蝴蝶今年已二十六岁了,他初中没有读完就结帮拉派在社会上混混,常常整夜不归。那时,他父亲还在,俗话说棍棒之下出孝子,父亲的棍棒花蝴蝶倒没有少挨,却依然没有成为一个孝子,而越发不孝起来,让他父亲至死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可惜他父亲走了,留下花蝴蝶的母亲一个哭无泪地默默煎熬一切。
花蝴蝶的母亲冷冷地说:“你嫌我还没有死是吗?能不能让我安心地过一天?”
“我知道你有钱。”花蝴蝶不耐烦了,“要知道我是你儿子,她是我朋友,你的儿媳,你的钱又不是给了外人!”
二十多岁的花蝴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可怜可悲。
“我没有儿子!”花蝴蝶的母亲愤愤地说,这愤愤不是在言,不是在心,而是刻骨铭记的绝望。
“嘿嘿,你后悔啦?想不认我这个儿子,可能吗?除非你死了才行。”花蝴蝶笑道。
花蝴蝶的母亲早对儿子绝望了,“你早晚要把我气死。”
这时,一股浓烟从厨房门飘出,可能是花蝴蝶踢倒的炉子燃烧了其它东西。花蝴蝶的母亲想立即进厨房灭火,被花蝴蝶伸手扯住,花蝴蝶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拿钱不拿钱?”
花蝴蝶的母亲急了,劈脸给他一巴掌。花蝴蝶并没有丢手,换一只手扯住亲,另一只手揉着火辣辣的脸,骂道:“奶奶的,你找死!”说完,拖拽着把母亲推入厨房,然后关厨房门,又将门链子从外面别上。带女友扬长而去。
好歹厨房里有水,火被花蝴蝶的母亲扑灭,要不,她非被烧死不可。
花蝴蝶对待父母真可以用猪狗不如四个字来形容,而且像恶狗一样咬。
花蝴蝶推开院门,见母亲在洗衣服,泼洒在院里的洗衣水还翻着肥皂泡,满院子充满肥皂的碱腥味。花蝴蝶走近母亲,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用脚踢了踢洗衣的塑料盆,说:“你手里不是有了两千元钱吗?我有急事要用,去拿来给我。”
花蝴蝶的母亲斜我一眼。我木头一样站着。
花蝴蝶的母亲对儿子早已绝望了,她早已把儿子看是祸害,根本不想与他说话,在她心里,已不再有花蝴蝶这个儿子了。
说起来真是伤透心的事,花蝴蝶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谁的错呢,俗话说棍棒之下出孝子。花蝴蝶小的时候并没有少挨父亲的棍棒,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只能怪上天无眼。
花蝴蝶的母亲一点也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根本没有将他当人,只有绝望后的心才如此冷似冰铁。花蝴蝶见母亲不说话,心里恼怒,道:“你是聋子呀,我在和你说话呢!”
他母亲脸依然没有半点表情。花蝴蝶真的要发火了,他母亲骂道:“你还畜生都不如!你给滚!”
“真不知好歹。”花蝴蝶也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是先借你的钱用用,又没有说不还给你。不给是吧?我自己到房里去找。你别惹恼了我,小心我一把火把房子烧掉。再说,我还是你的儿子呢。"
“随你的便。”他母亲说:“我没有儿子,你有本事连我也一起烧掉。”
花蝴蝶怒道。“不想认我这个儿子?除非你死。你别以为我不敢”
望着花蝴蝶母子二人,我一句话不说。我只等花蝴蝶的钱。
花蝴蝶在房内把箱箱柜柜翻了个遍,搞得满屋子狼籍不堪也没有找到钱,最后只在他母亲的褂子兜里翻出十几元零钞。花蝴蝶把钱揉一团抬想扔出门外,但举起的手却慢慢放下,然后将钱揣入兜里还用手按了按。
花蝴蝶的母亲无职业,靠平时卖水果挣点钱,她卖水果没有地摊,更没有门店,什么水果下来卖什么水果,一天挣十几元辛苦钱。花蝴蝶所提到的两千元钱,是他母亲近一年省吃省喝节余的血汗钱。
花蝴蝶走出房,气冲冲地过去一把抓住母亲的衣领将她提起来:“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花蝴蝶今年二十六岁,初中没有毕业就整夜不归宿地在社会上混,不到十六岁就已领着女同学去小旅社开房间。那时,蝴蝶的父亲还活着,对他的管教倒是很严,巴掌侍侯是家常便饭棍棒更是三五天打断一根。可惜,父亲并没有将他教成才,而且连怎样做人也没有教会。此时,蝴蝶正要强行让母亲拿出钱,忽听到院外有喊话:
“花蝴蝶在家吗?”
花蝴蝶一听忙放开母亲,嘴里骂道:“他妈的,这么快就来逼债了?我不是昨天才输的债嘛,真他妈的不够意思。”花蝴蝶嘿嘿一笑。
我猜得到花蝴蝶嘿嘿一笑的意思:也好,也许这样能逼母亲她拿出钱。
花蝴蝶去开门,秘映入双眼的是庄严的国徽,警服,原来是法院的法。花蝴蝶吓了一大跳,正想夺门而逃,却被法警一把推回,说:“你想往哪里跑?有啥急事?”
“你们?”花蝴蝶镇住神:两名法警他不认得,但跟随法警的还有一名律师他却认识,才静下惊恐不安的心。
“是这样的,”律师说,“你父亲的赔偿钱经过法院的多次努力,终于依法打入你的帐了,我们给你打手机,停机了,只好亲自到你家里来了。”
花蝴蝶的父亲原在一家小企业工作,三年前企业倒闭后,便去了山西,在一家煤窑挖煤,谁知干了不到一年,因瓦斯爆炸丧了命;花蝴蝶去料理后事,煤窑老板财大气粗,答应就赔三万元,蝴蝶想理论,被保安打得鼻青脸肿。无奈,蝴蝶想到法院;法院了解到蝴蝶家的况,给他提供了法律援助。没想到真的把赔偿钱要回来了。
我依然默默无语。
律师拉开公文包说:“把你的身份证拿来,你签个名,把手续办了。”
花蝴蝶父亲的赔偿钱是因为花蝴蝶去找法院办的,法院就把钱交给花蝴蝶。
花蝴蝶忙拿出身份证办完手续,律师给他一个二十万元的存折,告诉他了密码,让她尽快更改密码。
花蝴蝶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兴奋得每根毛发都在颤抖。法警、律师走了,花蝴蝶没有发现似的竟忘了打招呼。突然,花蝴蝶仰天大笑,放声高:"钱,钱,钱,我有钱啦!"
花蝴蝶的心情极好,摊到谁心里也会极好,手中一下子抓住二十万的巨款,心能不狂动吗?况且在他花蝴蝶最落难的时候。他此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形容的,连走路也不知先迈哪只脚了,在他心里,见谁都想大喊几声,见谁都想揍他一顿,为什么?他有钱了呗。
花蝴蝶满面春风,对母亲道:“你放心,我是你儿子,我会赏你三千五千的。”
花蝴蝶的母亲冷冷地说:“拿上钱滚到天边去,别再回来我就给你叩头了。”
花蝴蝶再高兴得忘乎所以,也不会忘记律师的交待,他到银行改了存折的密码,很大方地取了五千元钱,在手里拍打着走出银行。路上,他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穿马路也不看红绿灯,一辆出租车差点儿撞他,花蝴蝶财大气粗,狠狠照出租车踢了两脚,司机见他这个样子,不给他一般见识,没有理他。花蝴蝶又用手中的钱拍了拍车窗了,横穿马路而去。
已刚刚过了中午,花蝴蝶早感觉肚子饿了。其实我早就饿了。
过来马路是一家较豪华的酒店,花蝴蝶歪看看,对我道:“走,我请客。”这样的场所以往花蝴蝶是无缘消受的,今天不同了,花蝴蝶有钱了。我也乐意,也能在这里坐一回啦。
“您好,欢迎光临!”刚踏入门,迎宾一躬腰说,吓了花蝴蝶一跳。
花蝴蝶手一甩说:“找一个小间。”
迎宾将花蝴蝶和我带上二楼,楼层服务员又把我们迎进包厢,又有漂亮服务员来问花蝴蝶几个,递菜单让他点;花蝴蝶点一荤一素两个菜,要了两瓶啤酒。花蝴蝶又问我要什么菜。我当然不客,又不是花我的钱,我点了一个肯德鸡。服务员转身走时,花蝴蝶不老实的手在她屁股上揪一把,服务员不恼,回对他嫣然一笑,笑得花蝴蝶的心跳了出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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