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你过来一下。”苏骏淡然的声音从办公室上空划过。
此时,我正歪着脑袋,对着电脑屏幕浮想联翩。
“这个是一文晚上参加party的晚装,你帮我送过去。”苏骏头也不抬,从办公桌下面拎起一个袋子递给我。
接过袋子,我木然的答了一句:“好的,苏总。”
苏骏是我的上司,我,梁思雨,是他的得力助手。
苏骏,深蓝色西装,银灰色斜纹领带,大卫香水。英俊内敛,成熟稳重。
第一次见面,我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我的爱,只能隐忍背后,深藏心底。他的身边有徐一文。徐一文,是他的未婚妻。
苏骏。苏骏。在夜里我一次又一次呼唤这个名字,泪如雨下。
徐一文,妖娆,妩媚,风情潋滟。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惊艳于她的美丽。
我,梁思雨,长相平平,身材一般。每个看到我的男人,都会夸我聪明。
张爱玲说,一个女人最没得夸时,才夸她的聪明。
车窗外,高楼大厦飞驰而过,我收回思绪,心里一片荒凉。
徐一文住在香江花园。名贵优雅的别墅区。
湖光粼粼,绿草茵茵,百花争艳,林木成荫。环境优雅迷人。
我驻足片刻,径直走向徐一文的家门。抬手按门铃。许久,徐一文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开了门。
“徐姐,这是晚上参加party的晚装,苏总让我送过来。”我礼貌的说。
“哦,知道了。”徐一文看了一眼袋子,冷冷敷衍。
“文文,谁啊?”屋内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没……没有。”徐一文吞吞吐吐的回答,闪电般迅速关上了门。
扔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心被刺痛。
虚荣,交易,背叛,肮脏。上流社会的爱情大抵如此。
苏骏。我可怜的老板,不该成为这种爱情的筹码。
一脸狼狈的回家。
夜幕降临。四周空洞寂静。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没有徐一文,苏骏会爱上我吗?
恍惚中,苏骏深情款款的向我走来,眼神热情似火。我按耐不住激动,冲上去,与他紧紧相拥。四目相对,心照不宣。他的吻如蜗牛般湿漉漉的爬遍我的全身。我的身体,早已溃不成军,在他身下,如同娇艳的花绽放开来。
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我醒了,痛侵蚀心扉。原来,只是梦。
上班,下班,我依旧如昨。
在公司,看见苏骏,英俊,潇洒依然呈现在他的脸上。徐一文轻轻挽着他的胳膊,看见我,目光凶狠,似警告,又似挑衅。
我转过脸,假装不理会。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千辛万苦碰到一个喜欢的人,却发现他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隐忍住心里繁盛的眼泪,然后,埋头工作。
“思雨,下星期,我和文文去马尔代夫,公司的事我已经交给陆总了,你要好好配合陆总。”苏骏一脸幸福。我怎忍心打碎这幸福。
“好的,苏总!祝您旅行愉快。”我的声音疲惫低沉。
深秋的午后,已有了些许寒意。我搓了搓手,看着苏骏空荡荡的办公室,痛,瞬间而至。
电话响起。我伸了伸慵懒的腰,拿起电话,茫然而机械的吐出:您好,百利公司总裁办公室。
“思雨,你好。”苏骏的声音缓缓传来。泪打湿了脸颊。长久的思念在霎那间崩溃倒塌。
“苏总,您好,旅行还顺利吧。”我克制住眼泪,轻声问道。
“嗯,还好。其实,很久以来,我想跟你说:谢谢,却怕你觉得我太做作。但我真的很感谢你,请允许我郑重的说声:谢谢!”似乎词不达意,我感到万里之外他的尴尬。
“苏总,这……都是我应该的,您不用跟我说谢谢。”泪夺眶而出。我迅速挂掉电话,跑向洗手间。
再次见到苏骏,是在医院里。长长的走廊,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着各个角落。
苏骏失明了。车祸。徐一文,却奇迹般毫发未伤。
苏骏的眼睛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黑暗占据了他的世界,他烦躁不堪,他茫然失措,他在病房里咆哮:“文文呢,她有没有事,叫她来看我,叫她来看我……来人,来人啊!”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此刻,我站在苏骏面前,他却不知道,我爱他。
苏骏在慌乱中抓到了我。焦急的喊:“文文,是你吗?你没事吧。”手腕被他拽得青筋突起,我咽下眼泪,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苏,我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突然,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下……“医生,护士……快来人……!”
苏骏失明的消息传开。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董事会是否会换掉苏骏,让苏莫来做新一届董事。
苏莫,苏骏同父异母的弟弟。年轻,张扬。苏莫和苏莫妈早已视苏骏为眼中钉,只等一个机会除掉苏骏。苏骏此时的失明,会不会惨遭蓄谋已久的算计?
心里泛起一丝阴冷。打车前往苏骏所在的医院。果然,苏骏已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找医生了解原委。原来,苏莫和苏莫妈早已来过医院,在付过第一期治疗费后就拒绝再付。理由不言而喻。
找到徐一文。她淡淡的吐出一个眼圈,阴冷的笑着:“你那么爱他?他现在是个穷光蛋!”哈哈……“苏骏公司的大权已经掌握在苏莫手里,你要是爱他的钱,趁早死了这份心吧!顺便告诉你,不要以为看见了我和苏莫偷情就能为所欲为,你现在去告诉苏骏,我和苏莫在一起……哈哈……”徐一文的笑阴森恐怖,仿佛处心积虑计划好一切。
翻存款,找存折。我要救苏骏。
翻天覆地般找,我仅有10万。苏骏的眼,需要移植角膜。
医生委婉的告诉我,已经有合适的角膜,下一步,就是治疗费用。
移植角膜,需要30万。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只有一个朋友。
他,是个落魄的作家。囊中羞涩,终日挣扎在温饱线上,如何言借?
我踉踉跄跄的走在街上。像一尾被搁浅的鱼,步履蹒跚。
房子。我的房子。这套120平的三居是妈妈存在过的唯一痕迹。为了苏骏,我愿擦掉这残存的记忆。
抬头的瞬息,看到了一只飞蛾翩翩起舞。她没有蝴蝶绚丽的色彩,婀娜的身姿,依然虔诚地飞舞。忽然,飞蛾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冲向黑暗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光。葬身火海,香消玉殒。
这多么像我。多么像我的爱情。即使万劫不复。
找中介,看房子,谈价格,过户。
拿到钱我一路跌跌撞撞跑向医院。在医生的诧异中,我喜极而泣的喊:医生,救他……
苏骏的手术如期进行。
我在手术室外。焦急的踱着步子。忽然,手术室三个字暗下来。医生如战胜归来的将军,如释重负地说:“手术很顺利,一个月后就可以重见光明。”
我欣喜若狂,流着泪扑向被护士推出来的苏骏。麻醉还没有消失,他依然沉睡。我的吻,轻轻印在他的额头。
苏骏醒了。“苏总,你还好吗?”我轻声问。“你是谁?”他的声音烦躁焦虑。“我?我……我是徐一文小姐请来的私人看护。”说罢,我的泪,纷纷落下。
“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助理,很能干。我很欣赏她。”他这样说。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依然满脸微笑,即使他看不到。
“苏总,您该休息了。”我扶着他,缓慢躺下。
我变成了他的私人看护。
这样也好,只要能在苏骏身边,我,亦甘愿,就此沦陷。
1个月,30天,720个小时。我守在苏骏身边。照顾他,呵护他。吃饭,吃药,擦身。
苏骏精神状态一天天好起来。
他说他想弹吉他,我买来吉他。他的手指如女生般修长。指尖在弦间滑过,甜蜜柔和的旋律缓缓飘扬:岁月忘记我没忘记,世上曾有过你我到处亦明媚……我沉醉于顷刻的良辰美景,久久,久久。
“文文怎么不来看我?”在夜里,他抓住我的手急促的问。
“徐小姐?徐小姐最近很忙……”我的谎言这般苍白无力。
“那天,她来看过你,你没醒,她不忍打扰你……。”尔后,我又如此解释。
解释,再解释。解释代表掩饰。在每个漆黑的夜里,我看着他熟睡的脸,会微笑,会落泪。
他重获光明,私人看护从此消失。
我,亦甘愿默默爱他。
梦里,他对我笑:“思雨,下辈子,别改名字,我娶你。”我的泪在梦里幸福的流淌着。苏骏,我,只要你幸福。
苏骏又回到公司。我又变回他的助理。他,有忠贞不二的左膀右臂,夺回一切易如反掌。但,徐一文与他,就此陌路。
曾几何时,我都盼着他们分道扬镳。听到这个消息,我为我会激动,会哭的很厉害。但我只是哀伤地看着他,落寞苍凉。
苏骏的脸,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照人,他的双眸,深深陷了下去。我快乐着他的快乐,幸福着他的幸福。此刻,我忧伤着他的忧伤。
下班。回到租住的屋子。“心早半死差点已死,只因你这一双手触摸到运气,我在何地纵是神秘,只因你这个世界对我未舍弃……”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梁朝伟煽情的歌声在小屋里传开。
“思雨,我想,我等不到下辈子了。”苏骏在电话里深情的说。
我开了门,苏骏的手里,一只绚烂的玫瑰娇艳欲滴。“私人看护小姐,请接受我迟到的表白。”苏骏单腿跪地,魔法般从花蕊中拿出一颗钻戒,小小的钻石在夜里璀璨夺目,熠熠生辉。我牵起他的手,他的吻印了过来。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是幸福的,我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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