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崇明、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当我看到有些人紧紧地抓住生命的光阴，望着一些零碎的时光泪流满面时我就觉得很可笑。

我不知道除了我还有谁了解人的前生今世，其实从我们发间流逝的年华会在某个崭新的早晨成为我们新的去路。就是这么轮回，光阴被赋予永恒的意义，你我只是命运脚下被繁世刺透的孩童，我们啼哭，我们欢笑。流动的表情成了天空脚下湖水的四季。

我在刚刚降临人世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回忆，我记得在某个昏黄的天边，很多人排着队脸上是唯一安详的表情，我们在领取孟婆汤，一种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汤。当然有些人舍不得今生留下泪水，那些泪水也许会穿透天际，也许只是在半空中凝固，掉落在某个角落倒影晶莹的回忆。

我是这对人的最后一个，我拿着蒙婆汤对眼前慈祥的老人说可不可以不喝，老人说难道一个婴儿拥有一个轮回的回忆，那种排山倒海的寂寞会持续到来生。我把手中的碗翻了个个，蒙婆汤轻而易举的倾倒下来，在我的眼前像是某个女子的发迹，沧桑但是华丽。我望望眼前的老人还有她的发际，头一次感受到永恒的忧伤。我对她说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记忆。

于是现在我就是个拥有双重记忆的男子。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想起曾经的一头白发还有满脸延伸的皱纹，当然还有那个曾经为我倾注所有的女子的相貌。可是我找不到她，即使找到了她会记得我吗？我开始相信孟婆所说的排山倒海的寂寞。

二

我在抬头低头隐约掉落了的光芒中看到了瞳旅忧伤的面孔，那个前生最牵挂我的女子，可是此刻幻觉中的她，在对着我微笑还是再对着我哭泣。

前生的我们有着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在离开她之后的一切光阴我都在深深的内疚，很多个寒冷的夜里我在渐次压低的黑暗里听到忧伤疯长的声音，那声音总是让我联想到一幅芦苇小河的画面，只是背景被我悄然换成了黑色。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到了今生瞳旅已不会记得我对她的伤害，她在前生纷纷的泪只会在她的睡梦里清晰一片一片的浮云。或者我应该彻底的悲哀，因为我甚至连向她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前生相爱的我们今生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直到现在我甚至不懂当时我为何没有选择遗忘。为何翻倒思念的解药，是为了瞳旅吗？我只是在那个时候清晰的感到脚底云朵的烧燎，蔓延到我的掌纹，可以让人落泪的温度在我的手掌翻开像极撕开的花朵。

我在家里柔软的沙发上已经呆了三个小时，身前身后慵懒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打出凌乱的阴影，枉不穿的阴影，望不穿的前生今世。

前世我和瞳旅走过的时光碗碗到来，在我深坠的脑海里填补一计的春夏，填补从来没有在树荫下流逝的阳光。

三

我和瞳旅相识在一棵树下，那天我就坐在绿荫下读一本诗集，零碎散落下来的阳光穿透了我的书穿透那些同样支离破碎的句子。

整整一个下午我发现我头一次这么安静过，我抚摸着干燥的书页，听到偶尔有飞鸟的破鸣声斜斜的跌落下来，围绕着华丽的阳光在一片绿色中跌落成灰烬。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慵懒的发现书页上的明亮被某个身影遮挡，我抬头张望发现一个女孩穿着随便的牛仔装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霸道的撕开一处阴影。我说小姐你挡住我的光线了，谢谢请你不要再摆造型了我欣赏不来。

然后我眼前的阳光终于重新包围了我的书本，我看到那个女孩缓慢的坐下来然后她对我说你不快乐。我不快乐？我对她嘿嘿的笑可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虚，我感到阳光在我的笑容可掬的脸上不停的打转，似乎刻意造弄什么空寂的图案。

我在努力的想象可是她对我说你的笑容疆住了，既然不快乐就不要随便的微笑。我尴尬的收回笑容惊叹这个女孩可以有如此的洞察力。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我成了这个叫做瞳旅的女孩从来不敢说谎的男朋友，我怕她清澈的瞳仁早在我的内心深处张望和寻找。

我陪她去看北方的落雪，陪她去山顶观望日出犹如寂寞的焰火，陪她在黎明听海浪的声音逆风旅行，倾倒我们如沙般细腻的情感。

故事总该有个结局，我在那年的深秋，在那个树木疯狂掉叶子的季节离开了她。

那天我们一起坐在曾经相识的树下，抬头就能看到落叶随风飘荡，清晰的脉络憔悴不堪。偶尔身下回荡树叶破碎的声音，好像眼泪接触地面清晰的声音

那棵树已经抵挡不住任何掉落下来的阳光。那些光束打在破碎的树叶上，找到了稠密的忧伤，我对瞳旅说我们分手吧。

说这句话没有任何原因，我固执的坚持自己的原则。然后瞳旅就注视着我，眼神如落叶一样支离破碎，愈出的眼泪固执的维护着什么。她说好，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然后我站起身离开那棵树，听到脚下想起焰火破裂的声音，身后的目光卷起落叶，零碎的挡住前方袭来得风。

四

我就这样离开了瞳旅，告别我们斑斓的爱情。北方的落雪，山顶的日出，黎明的海浪。那些支离破碎的柔情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旋转起舞。于是当我的泪水破碎时，都散开四季连绵的柔情。

我彻头彻尾的开始思念瞳旅，我后悔我对瞳旅没有理由的离别还有翻倒思念的解药。窗外日出日落偶尔掉落天使的羽翼。我的思念何时是尽头。

我想我再没有找到瞳旅之前是这个城市没有灵魂的游客，我行走在街上听到阳光破碎的声音，看到别人穿行的笑我觉得自己彻底的迷失了方向。有些脚步由远及近，有些脚步刹然停止。我寻找的人却不是寻找我的人。

曾经相识的树下依然平静，依然有阳光落雪细雨穿过枝丫的树枝。可是物是人非。我在那颗树下停留，听到天使的呼唤。没有阳光的树叶掉落成上帝的伤口。风起云落，我在零碎的树荫上终于找不到任何阳光，细雨缠绵成我的泪水。

我就那么站着，半张的手掌在铺展的风中抓不住任何的记忆。

然后一个女子从我的身旁走过，在那片树荫下有片刻的停留，那是瞳旅，我可以从她下落的长发辨认她的面容，那是半生的直觉。

可是我没有勇气叫住她，我目送着瞳旅的背影穿过绵长的雨浪。透过朦胧的雨，她的前方绽开分支的脉络，那些城市的掌纹里依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我叹了口气，转身不敢再张望那些琳湿的信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