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末把镜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她终于仔细地照了照自己，然后笑了，她看到镜子里的那个女子有着好看的容颜。素净的脸，鼻子小巧可爱，嘴唇像花瓣，双眼皮，眼睛清澈，照得见内心的淡淡忧伤。一头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这是莫小末吗？她的眼睛潮湿，咬了咬嘴唇。23岁的莫小末，她有几回像这样仔细地好好地看过自己。

青的电话再次打来，青说，小末，你还没出门吧？

没有，我刚换好了衣服，准备走。小末愉快地回答。

青迟疑了一会说，小末，算了吧，我们不出去吃饭了。我买了红酒……青快到小区门口了。

小末又感到失望，不在乎这顿饭，而是这个男人又给了她空喜。她的生活需要一些欢喜的，她大部分时间在家写作，有时一天写十个小时，有感觉空荡荡的累。可能青不太明白，他和小末不一样，他是个在商业圈子里打磨的人，客户。电话。会议。文件。应酬忙得人仰马翻，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小小的内心活动。

她闻了闻窗台的小花，细碎清香。看天空有松散的云飘过。然后笑了，在自己的手腕上抹了点香水，玉兰花的清香。把衣服换下，套上白色棉质吊带裙。在家她一贯如此，不给自己身体任何束缚。转了几个圈，像只白色的蝴蝶要翩翩轻舞。

小末，你跳什么啊？快来吃东西。青已在身后叫她。

青在桌子上摆上干红，鸡赤，麻辣凉菜，鲜香肉片。倒上了两杯红酒。小末用手拈了一块肉片放进嘴里，直叫好吃。青笑嘻嘻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也许吧，在青的心里，小末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天真单纯，任性，爱梦。青在看着她长大，也试图给成长圈子设限，让莫小末只在他的心里长大，并长成他想要的样子。

他想跟她解释不出去吃的原因，小末端起酒杯，说，干了。她一口气把半杯酒一饮而尽。

她不需要他解释什么，解释是最苍白无力的。她想和他好好吃个晚餐，在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家里。

喝酒吃菜，都是两人喜欢的小菜，没有过多的语言，也许，不需要语言，彼此熟悉到都不知说些什么了。喝到中途，青抓住了她的手，说，小末，原来，你挺漂亮的。他注视着她，眼里有晕呼呼的感觉。

她闷了一口酒。

彼此相看，然后都笑了。红酒已见瓶底。他去洗了个脸，回来抱住小末，小末推开她，他又抱了上来，小末又推他，他平静地说，小末，我们真的没有感情了吗？她不说话，眼泪流了下来。他轻吻她的额头。

青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感觉很好，很喜欢。我就在想，我要给这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

青说，你一直都没说过爱我，我以为你是羞于表达，可我又觉得你对感情很直接。你是真的没有爱过我吧？我想是的，我早看出你的眼神了。你只是在帮我。我知道人生的路了，不会再有轻生的傻念头，而且事业很阳光。

青又说，小末，你为什么不爱我？像一个女人那样的爱男人。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小末把脸埋进沙发里，没有声音的哭泣。

他轻轻地把唇印上小末的脸，褪去她的吊带裙，在沙发上和她做爱。她听到他快乐的呻吟。满身的汗水，有淡淡的花香。灯光落进角落寂静无痕。一只小飞虫围着灯不知疲惫地旋转。她身体冰凉而麻木，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落在冰凉的石板上，等待一阵风把它带向远方。

他默默地抽烟，有时抬头看她。他觉得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子，带着忧伤而活。这个伤是为他，他突然觉得她可怜。他的可耻发起了高烧。希望她一个冰冷的巴掌把他打下万丈深渊。

小末，你想不想去旅行了？我陪你一起。青轻轻地说。

小末，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写作是条不归路，你应该有正常而鲜艳的生活。青突然提高嗓音。

青叹息道，你傻傻的，怎么出去混啊。你想要四处去漂，这样会漂掉你一辈子。

我这样喜欢你，你没心没肺了，不曾感动过。他隐藏着骂势。

我的生活与你无关。小末叫道。

小末跑进房间，反锁上了门。

孤独是内心的苦难，和一个不懂得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只会让孤独加倍。

日子还是要照样过下去，不管你愿与不愿。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好生繁华。他哼着歌蹦着回家。家里的灯是亮的，他的小末也许已经做好了晚饭，哪怕是简简单单的鸡蛋汤，莴笋炒肉片。他有小末便是幸福的。

一支红酒，两个杯，空杯。酒瓶底下有张纸条：青，我醉了，醉了两年，醉在了你我喜欢的这红色汁液里。

今天，请端起空杯，一个给你，一个给我。把我们的过往装进去倒出来。都只不过是空的。

我走了，注定在路上，一个漂泊的人——莫小末。

2007年7月的一个晚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