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南方女子，20岁之前，她一直在南方的城市生活。在一个个城市间流转，没法停留。

她想去北方看一场雪，于是，在大年来临之际，她独自去了北方，雪花漫天飞舞，像洁白的精灵，落满大地。满世界的白，不觉寒冷。她躺在雪地上，双手张开，看天空。十年前，在那个小村庄，有一场雪，下了几天几夜，山，河，菜园，田野，泥路，枯木，石头，屋顶全是雪。她穿着胶靴，裹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地疯走，她的大半个腿陷进雪里，每走一步都艰难。她走了近一个上午。不为什么，她只是快乐，她终于有个家，可以和分离多年的爸妈在一起。

如果有一个心爱的男人躺在她身边，握着手看天空。那应该会感到幸福。她热泪盈眶，坐上了回南方的列车。

有时，从一个城市抵达另一个城市，不需要圆满的理由，就像看一场雪那么简单纯洁。喜欢一个人，亦是如此。只是喜欢，仅此而已。

他来了。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有多重性格，桀骜不驯，天性纯美。从台北到广州，在蓝天上只不过一个转头的距离，那是飞机。在她的心里，她觉得遥不可及。如果他不在台北，他们的爱情也许会早一点牵手漫步。

她不遗憾，她爱他。

在机场相见，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他抱着她，目中无人的吻她，两人泪流满面。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眼泪不停地流，五年后，她终是见到了他。

他说，你还是那个样子。她对他笑，凌乱的长发被风吹起，白色的棉质刺绣衬衫，旧牛仔裤，蓝色的高跟凉鞋，镶嵌紫红的小粒水晶石。她有些瘦，不施任何脂粉，眼睛清澈，身上有淡淡的香水，香草的味道。他欢喜的样子。他们十指相握，每走一段，他抱抱她，她把头埋进他蓝色的海洋里，感知他的味道和体温，幸福来得这么近。她肆无忌惮的大叫一声，北晨，我爱你。引得别人侧目。

她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她显得不知所措。她不会做饭。她在厨房乱捣一番，然后满头汗水的走出来，出来又进去。她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她想要做一餐可口的饭菜给他吃。

她做红烧鱼的样子真的好可笑。把鱼放进锅里，油炸出来，她拿锅盖挡住脸，一翻鱼，油又蹦出来，飞溅到她的手臂上，她慌乱抹掉，用嘴巴吸吻烫到的地方。蹦着跳着躲着，竭力思考用料和火候，面目全非的一条鱼总算可以装盘。

他哈哈大笑于她的“杰作”。他捏着她的小鼻子说，看我的。

没想到，他的刀功很了得，简单的菜经他的手就变成了花样，他炒菜悠然自得，轻车熟路，嘴里还可以哼着歌。变魔术似的玩转着美味佳肴。

他说，你这样怎么可以，你的生活里需要有个疼爱你的男人。

她对自己感到无奈和失望，心底有隐隐的疼痛。

她一直在漂泊，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遇不到一个可以让她停下来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过平淡的日子，或许，她只是不愿。

她在这个城市租住着小小的房子，带着陈旧的味道，种着白色的小碎，养了黑色的小鱼，旧碟片，电脑，稿件，衣服，香水，鞋子，吊带裙，红酒，香烟，咖啡一直伴随，让她感到熟悉温暖而又无可救药。

一个人，可以随时离开或是停下，无所牵绊。她说。

你不向往一点安稳的幸福。他问。

没有停靠。幸福那只是感觉罢了。她闭着眼睛大口喝酒。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他不应该提及，她有着锉伤的过往。

她抱着他，身体在抖。北晨，如果可以，我可以留下，我和你。她一说出来，就觉得自己可恨，他在台北，他应是有一个幸福的家。

他们尽情地缠绵，从沙发到床上，从地板到卫生间，狠狠的爱把彼此融化。她快乐地喊着北晨的名字，似乎要把一生一世的爱都在此无所克制的燃尽。

他在黑暗里抽着烟，说，你是一个美好的人，但让人害怕你所带来的希望，你的爱情世界就是如此。

五年前，你一直不想见我。我在台北快要发疯。后来，我终平息了自己，决定把你放下。

北晨，我只是害怕你的离去，我不能承受没有你的日子。只是这样。我太过明白的弃绝了你五年，我是个懦弱的人。

他和她抱了大半个夜。轻轻点点，零零碎碎的谈话，如果世界末日来了，他们就好好的幸福的死去。

他只有十日之限，三天后他将要回到台北。

他和她飞去看海。坐在铁路边上看火车。躺在草地上看天空。手拉手走很长的路，没有语言，紧紧拥抱，相视一笑。她给他做水果沙拉，盖被子倒茶水，翻阅厨房秘笈。他记得她的颠三倒四，古怪精灵。她常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快乐又心疼。她是一个如此之真的女子。他说他只遇见她一个。

终是要离别。像是看一朵鲜花飘落，黯然泪下。

她不送他，她仰望天空，哪一架飞机是飞往台北的。那上面有一个她最爱的人。它将带他离开这里，从此，人隔两地，也许，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小傻瓜，我知道你站在阳台。大半天了。她接到他的电话。

我只能看天空。她说。

你忘了十年之约吗？他问。

十年之约？她轻轻念了一下。

是的，你曾说过，等你十年。我以为，我将在这十年孤老。没想到，五年后我见到了你。你仍然不变。你还能让我独活吗？他认真又快乐。

十年之约，那是她曾经的一个谎言，也许是无期限。她放声大哭。

此时的敲门声已响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