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钟声又如期在我家的旁边响起了。往年，我或是参加监考，或是上高三年级的课，总能为高考尽一份自己的力。今年，我却只能从学校门口匆匆经过，到新单位去签字上班。作为一名热爱教育事业、从教十多年的老师，听到这熟悉的钟声，心里不免有些许的失落。

记得几年前，与永华、文轩痛饮后，永华忽然说有课，要赖我俩给他上。我自告奋勇去上，却没有教材，只得和学生们闲聊，题目是“人为什么而活”。具体的内容记不得了，仿佛是有学生答“为钱，没钱怎么生活”等，我一一为之剖析。后来，竟有一女孩因此迷恋上我，在日记里表达了她的依恋。

“人为什么活”，不外是寻求生存的价值。倘使没有思想，我们只会如一般动物，饥来吃饭，寒来穿衣，性来交配，生理机能健康时就活，坏损时就死，没有什么“为什么”的问题。但人毕竟是有思想的动物，特别是正在参加高考的青年学子，怀着理想，对生活充满美好希望，肯定要为未来人生打拼，把高考视为是进入美好人生的门槛。“槛外人”之于槛内，必定充满了新奇的“为什么”。

但人生的内涵，不仅仅是生存。高考虽然说是获取工作，取得物质条件，过上优裕生活的重要途径，却不是唯一途径。我们随便做什么劳动，总可以生存的。古话说：老天爷饿不死四条腿的狼，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高考的目的，绝不应是“谋生”这么简单。

假使我们真在意“人为什么而活”的问题，即表示我们对自身存在的价值非常重视。而人的价值，绝不是让自己过花天酒地的日子，相反，它一如商品的“使用价值”，要能供人“使用”，才具有价值，从主体的角度说，即人要付出，才会获得他人的认可，具有存在的价值。换句话说，人首先要成为人才，才具有价值。

成才的途径，多种多样，高考只显示了人智力方面的才，不能展示个人全部的才。人的才能，多种多样，比如有口辩之才、赏音之才、运动之才，有动手能力，有思辩能力，细分则有写作之才、计算之才、经商之才、社交之才等等所谓“偏才”，还有治国之才、治心之才等“兼才”（详见刘劭《人物志》）。而每一才干，又是综合心与手的。有的才能，因为不能直接产生经济效益，便不为世人所知，我们自己也就忽视了。能像李白那样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人，实在不多见。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不得世“用”，就轻视自己的“才”。每个人都具有天赋之才（广义的“才”，我们大可以理解为我有你无、我行你不行，我就比你有“才”），高考考察出来的，只是智商，人体所蕴涵的包括情商在内的无量的才，还须我们到广阔的世界中去展现。

人体所蕴涵的无量的才，要发挥出来，正如高考成功一样，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的磨练。倘使我们锻炼的火候不够，这才就不能显现出来，不能服务于人，“名声荷朋友”（韩愈诗），无益于世，你的价值就不能体现。而你只要坚持锻炼，除了智障者，任何人其实都能高考成功。所谓“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有人虽然花了与别人相同的十几年的时间学习，但他却考不上大学，真正的原因是，他用于学习的时间远远不够。比如，别人一天用五个小时学习，他能三百分钟都在思考，锻炼思维，而你可能用了八个小时，但你真正用于思考的时间却不足五十分钟。以五十分钟的工夫与三百分钟的工夫相比，你的智力当然就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了。如果去跟人家比智力，你自然就是“不才”。如果你能拿出玩游戏的专注与坚持来训练某一种才能，你一定能成为某一方面的人才。而人生因为有多方面的需求，比如饮食、恋爱、交友、娱乐等等，难免就耗散了我们锻炼才干的精力。所以，要成才，只能选定目标，用佛家所谓“狮子搏兔”的方法，在一阶段尽全力来锻炼这种才能。成“材”之后再转而学习其他的。而以人生多欲，我们又只得用“吃饭便吃饭，睡觉便睡觉”的禅门功夫来修行，干好眼前的每一件事，如写好每一个字，解好每一道题，上好每一堂课，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学习时想恋爱，睡觉时想吃饭，弄得“扁担挑缸钵——两头都失脱”，浪费了成“材”的大好时机。

“材”有可作栋梁的主干，有可作柴火的枝叶；有笔直参天的直木，有合抱臃肿的散木。是主干，就为梁为柱；是枝叶，就燃烧煮饭。枝叶而慕为栋梁，主干而劈为柴火，前者是不知己，后者是不知用。人是生活在社会之中的动物，成才是可以通过主观努力达到的，用才是客观条件决定的，人如果不想干没把握的事，就只有努力成才，至于怀才而不遇，是他人的事，是社会的责任，于我何有哉？古人把用才归之于天于命，是自欺的说法。有识者当努力创造公平合理的社会，使人尽其才，各得其所。但在社会发展尚不完美的阶级时代，我们努力成了“材”，还得努力创造用才的机会，这就是今天不包分配工作的时代，大学生们所面临的问题。好在国家正努力创造各种就业的条件，我们正不必讲读书无用，哀叹“怀才不遇”了。

拉杂道来，不过窃仁人之号，赠人以言，尽我一个教育工作者的义务，希望高三的学子们找准自己的位置，以平常心来应对高考，应对人生，从此智慧地活着，那才是天下“才人”们应有的幸福人生。

2009-6-8

于党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