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偷窥过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相，是一张半身照，黑白为底的。是未认识我父亲时照的。大约也有三十年多了。

其实，也不算偷窥，是母亲把它放在口盅里的。我随时可以翻看。还有一个合影者是母亲的同村人，叫啊兰，母亲让我叫她兰姨，她长得比母亲还漂亮，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长辫子，好象电影里的明星。与之相反的是母亲扎着一个像马褂一样的又短又粗的发型，同时还留下刘海，难看到死了，此人则是我的母亲，一个字形容：“丑”。

1979年农历9月22日嫁给父亲后，截至1987年底为止，母亲为父亲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母亲的头发从来没有长长过，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尤其是姐姐和我，受了风寒，吃药打针也不见好转，母亲四处问人，以求良方。好在有人告诉母亲，说孩子受了风寒，最好用‘头发乱’（最好用老人梳头时脱掉的头发为佳），茶油以及葱头绞合在一起。就可以治好孩子的伤风了。由于我的祖母早世，没有得到更好的头发，母亲也不害羞问隔壁的老人，叫她帮自己收集一些头发，外祖母也经常拿些给母亲，经常如此。问别人也不是个好办法。母亲干脆把自己又粗又短的头发一剪再剪，落得一个男人的模样。然后，与葱头（要打碎打烂），再与茶油绞合在一起。在我们的心门口上擦，额头上擦。就这样，我们的病情好了，就这样祛风了；也就这样，母亲的头发在我们一次次伤风时，一刀又一刀割着她心爱的头发，哪怕是割成剃成个尼姑的模样出来，也在此不辞。

随着我们长大了，母亲的头发才逐渐了长起来，长发飘飘，此时的母亲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我的记忆中，大抵是三十至四十之间，母亲是最漂亮的，尤其是一身乌亮的长头发，刚好披肩而过。那时，最具有女人味了。

记得，有一次，农忙回来，我早早在河边等自己的母亲回来，那时是傍晚，我见多远处有个身影，很像母亲，我就大叫一声：“妈。”谁知？那个人就应我一声：“我不是你妈，你妈在后边。”她就是我邻居的女儿，特像我妈，有一手黑亮的头发，那时，我才是五六岁的孩子，母亲不过三十四五左右。

夜黑了，有哪个孩子不想自己的妈？我在傻傻乎地等着自己的母亲，直到母亲出现在我的面前，才回神过来，叫我回家。

家里有个母亲多好！当我病的时候，有人为我担心。当我开心的时候，有人跟我分享；当我痛苦的时候，有人为我承担，这个人就是母亲。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深深感觉到有妈的幸福，虽然我曾一度怨母亲太罗嗦，太不了解我的心情，发过脾气，甚至上大学后还跟母亲发脾气，但是母子情深，我无时无刻不想念自己的母亲。

早几年前，母亲为了我，为了家庭，上山砍柴扎草，一天好几次，有时候和父亲去很远的地方，砍柴，从中变出钱来，送我读书，为家庭开支，同时供一家八口人使用，此外，还要供应外婆柴草的使用。上山爬岭，把原来利索的脚弄坏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母亲的头发突然间短了，一下子老了许多。青丝不再，白发一根根数着日子的艰辛。白得像梨花，粗糙得像米糠。再也没有乌黑良泽的头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