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梦中宵醒渐谣，

怀君不觉夜迢迢。

白头对晤回秋梦，　

思绪悠悠涌乱潮。

这首七言绝句是老柯二00四年，赠我《钓梦》一书扉页上的题签。每每谈来，字里行间留下了万千的感慨。

老柯，名柯文辉，我与他相识，也许是一中缘分！

那是文革期间，我在凤阳县实验小学（文革时期改名为东方红小学）任教导副主任。开学第一天，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领着两个孩子来学校报名，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位有着深厚文化修养与真知灼见的人。他走后，我留意翻阅了一下报名册，一个叫柯朴淳，一个叫柯朴凡，家住凤阳农学院西大门，家长柯文辉。

开学不久，他来校参加一次学生家长座谈会。会上，他朴实、简短地发言，打动了在坐每一位老师和学生家长。会后，我特意留他到办公室坐坐，他不肯，也许是盛情难却，他到了我的宿舍。我请他坐下，给他送上一杯白开水，他接过水杯放在桌上，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白袖章，不紧不慢地对我说：“今后，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不然，会有人说你立场有问题。”我说：“不会的，学生家长来到学校，理应以理相待，不存在立场问题。”随后，我俩谈了一些有关教育孩子的话题。至于，他为什么戴白袖章？当时我一无所知。

一天，我在同学周永森那里，见永森在阅读手抄本《司马迁》，作者正是柯文辉。后来我又从好友孙祥宽那里得知了老柯的一些情况：老柯原来在安徽省文联工作，因为大鸣大放讲真话，被错误地打成了右派，下放在省直属单位凤阳农学院（现安徽科技学院前身）劳动改造（主要是养猪）。文革中再次受到冲击，戴白袖章也就在所难免了。

有一天，柯朴淳的班主任告诉我，小朴淳有两天没来上课了，于是我和班主任一道去小朴淳家进行家访。

凤阳农学院西大门的北首，有一个大池塘，塘边是一排排猪舍，最前边有两间高高的好象仓库一般的房子，这就是老柯夫妇带领三个孩子居住的家。　

家庭非常俭朴，家具特别简陋，生活相当简单可是他屋里到处是书，窗台上，桌子上，板凳上，甚至床上、床下都堆放着书，而且有很多是外国名著。这便是我到老柯家的第一印象。

家访过后，小朴淳只来上一天课，又逃学了，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第三天又一次来到老柯的家。老柯气的到处找，终于在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找到了并狠狠地打了她一顿。事后才知道，她同班的一个同学因为二两粮票冤屈了她。

当时我爱人住农村，是人民公社社员，带几个孩子全靠每天8分工过日子，每年总要喂一头猪才能还上生产队的透支款，因此，我从老柯那里买过头小猪。第一次买的那头猪非常好喂，不生病长得又快，不到8个月就出栏了，爱人特别喜欢。于是我又买第二头，当我临走时，老柯对我说：“养肥猪赚不了多少钱，仅仅是零钱聚整钱而已，这次我特意为你挑了一头经过改良的种猪，把它喂好了，半年以后，它会像个家庭小作坊。一定要喂好它。”我高高兴兴地把它运回家，过了一个星期，当我回到家才知道，它被一个假兽医打什么预防针给打死了，真是太可惜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好意思找老柯买小猪了。

文革期间学校一度停课闹革命。我们无课可上，便经常邀几位好友去老柯家听老柯给我门讲文学、讲历史、讲哲学、讲人生。有时三三两两，有时挤挤一堂，不论人多人少，他照样讲。有时讲欧洲文艺复兴，讲希腊的哲学、讲古埃及的建筑、讲马克思的资本论，有时讲《红与黑》、《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让我们更多的了解大仲马，小仲马、巴尔扎克、高尔基、摸泊桑……讲起国内的，他更是滔滔不绝。讲述过司马迁、弘一大师、梁启超、鲁迅、孙中山……他真是通古博今、出口成章。我从他那里不但获得了大量的知识，而且开拓了视野，实话实说，短短几年交往，胜读十年书，他是好友，是兄长亦是我的老师。

李守仁、孙祥宽、周永森我们常在一起谈论，老柯不但知识渊博，而且记忆力相当惊人，可以说他过目不忘，记得有一天下午，在他家里，他来了兴致，他一边在屋里渡着步子，一边高亢激昂地背诵着《静静的顿河》中的一段，不光流畅而且精彩，使在坐的人无不惊叹！

老柯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对文学还能如此执着，对人生是那样的有信心，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一九七九年、老柯恢复了工作，他离开了凤阳去了合肥、上海、北京、最后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任研究员，并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

离别之后，老柯的社会活动多了。又潜心忙于写作，出版了不少著作。我们联系虽然少了一些，但是我们的心始终在一起的。

二零零四年，老柯作为特邀首席嘉宾，出席在凤阳龙兴寺举办的朱元璋命名凤阳六百三十周年庆祝活动，除了凤阳县政府几位大员，还有我们几位朋友，特意赶到蚌埠车站，迎接老柯，在车站广场，老柯热情地和大家一一握手，最后紧紧地拥抱着我，久别重逢的激动，使我半响没说出话来。

最近几年，老柯每次回老家安庆，路过蚌埠时，总是事先电话联系，和我们几位老朋友见上一面，叙谈叙谈。

几十年来，老柯以他出众的才华影响着我，更以他那宽厚正直的为人品格引领着我。“怀君不觉夜迢迢”这应该也是我的心境！今天写下这些文字，也算是我对老柯的一种感激与怀念之情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