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六月七日,夏历五月十五,星期日。吉林江北柳树。
柳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在外多年这一次回来已经住了整整三个月了。成为永驻之地似乎是一种奢望,因为在这里我房屋一间。虽说名下尚有土地四亩六分,但是自己并没有亲自耕种,所以几乎也算不得数。我此时的容身之所是别家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毫不费力地就占有了一个四间房子的大院子,并且不必出一文钱的房租。虽然产权并不归我,但是,已经占有使用,就也觉得十分的可爱,一个人在这里尽情独享,那份惬意也是真正可观。这三个月的工作成绩颇觉得不错,全凭了这不劳而获的住所。
自改革开放以来,这里的人们也就是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有很多出国谋生的。韩国、日本、新加坡、俄罗斯,甚至西班牙,还有很多是跟着单位去非洲或阿拉伯施工的,总之,村子里年轻人少,老弱儿童多,陌生的面孔更是随处可见。闲置的房屋居然占到四分之一,于是,就有很多外乡人来这里居住,住谁家的闲置房屋就白种谁家的地,因为国家的土地政策是三十年不变嘛。对于我来说,这些陌生的面孔不要说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孩童,就是那些三十五六岁以下的小媳妇子们我也不认得,对于那些来这里居住包地种的外乡人就更是一头雾水,其中一些或是退休或者下岗的城里人来这里的简直就是天外来客。
外乡人在这里住久了可能也就觉得这里也是他们的了,就像我觉得此时所占有的院子就是我的一样。举个例子说明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前几年,我在汽车站等车,一个看模样是城里人的中年妇女问我:你是哪的人?我回说就是这的人。她疑惑但是十分不屑地说:这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这一回我就略带一点刺儿地说:就因为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所以我才不认识你。
现在,每当我推开窗子凭窗而立或者站在平台上看绿油油的菜园,枝头缀满果实的樱桃树梨树以及李子树,心里就是一个“爽”!可能流行语“爽歪歪”也就不过如此吧。虽然我不曾欠下谁什么,可我也真的是一无所有,纯粹的无产阶级。我像印刷厂里的四色胶印机似的,昼夜不停地转动着,就连睡梦里都在想明天该有哪些事情是必须完成的。
当然也有偷懒的时候,那便是所想到写到听到看到的某一个情节触动了我十分脆弱的神经,使我凝神思索或者潸然泪下或者干脆关掉电脑去山林里痛快地徜徉一番去牤牛河桥上极目远眺,用思绪丈量这河的尽头松花江到沪上松江的距离。如果不去国经学堂讲课,每日里就去父母那里二至三次,陪父亲说说话,给他洗洗头洗洗脚,于父亲那一面我是尽孝;于母亲则是暂时的解放,她可以趁我在这里出去溜溜弯,与外人聊聊天;而对于我自己则是休息。
我想像颜回那样生活:一瓢饮,一簟食,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可是谈何容易!不要说来自外界的压力你受不住,就是来自内心的欲望也足以使你时时想出世。人是不喜欢平稳度日的,也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所以一个个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不算还笑话别人的庸常。我的住在这里看似平静的生活,而分身乏术地忙碌也正是平静之下波涛暗涌的明证。也许这就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与最高境界?
今年的吉林天有些旱,不过老天也不算辜负了这里的子民。这里有句农谚: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出处是五月十三是关老爷去东吴“单刀赴会”的日子,所以在五月十二这一天老天必然下雨,为的是关老爷磨刀用水。果然,十二十三那两天都下了雨,就连昨天还一会儿一阵雨一会儿一放晴呢,真的是收放自如恰到好处。今天的天气更好,旱情解了天响晴着,若不趁此时多读一点书,多写一点稿子,光是到山林里消闲,恐怕“一簟食”也难以保证了。实际上,由于中国的国情人情的缘故,以文养生简直是妄想。
今天早上,国经学堂自编的《唐诗三百首》已经完成全部校对工作。要求在本月底必须交出去的应征剧本《丁香盛开的时候》也已接近尾声,而计划内的长篇《粥铺的女人们》可是才写了五万字就暂停了,想在今日里接着写,不知今晚的月圆会不会使我伤感到把它继续往后推。总之,我的日程早已排的满满的,恐怕到年底都不必在做什么新的计划,只希望能够按计划做下去就好了。至于,为赵立志先生的《我心飞翔》的修改与润色,恐怕将使我自己的一些工作被挤掉了,没办法,他即是我同窗好友的哥哥又是一位我敬佩的身残志坚的良医。
我对自己不够好,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也知道。可是,常人的娱乐我一概不感兴趣,喝酒打牌唱歌跳舞全是外行且不屑,不是“吃茬子”早被文友枫叶诰封,就是对于服饰,我也是力求简单,衣柜里永远是必需具备的那几件。不怕您笑话,我从没穿过胸前戴各种绯子绦子的衣服。去商场购物也是事先在家确定买什么,到那就直奔那去,买完就走,懒得去看自己没想买的东西。对于感情也是一样,不爱就是不爱绝不敷衍;爱就是爱,死了也不变。很难说这些是人的优点,但是改不了,也许这就是个体差异吧?
我的身体现在看来还可以,去年的失眠通过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得到治疗而没有摧垮我,现在的紧张除了使我体重减轻五公斤也没有其他不良征兆。前几天小美的哥们问我的好友:哎,那谁怎么那么瘦?有啥情况怎么地?我知道了淡淡一笑:你告诉他,我得绝症了。
身体不好,其实什么也做不好。现在我除了偶尔到零点才睡,一般到夜里十一点就强迫自己摘掉眼镜放下书闭灯睡觉,早晨也是到躺够了才结束与大地平行。可能是由于年龄的缘故,睡得再晚也早早醒来,如果能躺到七点已经是一大关了,尤其是住在乡下。这里的人们习惯早睡早起。我现在就死也绝算不上英年早逝,所以只有大器晚成可能算作一个大饼,让我慢慢地认真地画来充饥。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得让人觉得坐在电脑前辜负了它,而至于昨日暗夜里的痛哭已被抛到脑后。院子外的集上人声鼎沸,晾衣服的铁线上,两只燕子在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而从早晨起就一直在催春的布谷鸟还在“布谷,布谷”地叫着,昨天下午栽的红薯苗现在还蛮精神的,看来成活是肯定的了。像这样一个太平的初夏的日子里,倘若真的“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谁能说是不完美?
我突然想到有一次和作协主[xi]聊天的事情。我说:好不容易把孩子盼大了,父母又老了,真闹心。她说:这就是人生。我讲了回到故乡住到乡下的理由,并说:这个理由太高尚了,我有点担不起。她说:你这就不错了,至少你爸爸还知道你是他女儿,我爸爸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我也是天天下班去一趟。
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很无奈。
整个一个上午没有接到电话和信息,真的是很安静。不过,我还是得关掉电脑去父亲那里一趟。今天这个村子是集市,我去陪父亲说话,母亲好在集市上走走转转,买些她想要的物件。一切将按部就班地进行,正应了那句话: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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