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瘸子满脸的不高兴,一跛一跛地在店屋里走来走去,嘟哝着不知骂着什么。天气倒是蛮好的,走到麻石街上,满街都是油菜花香,吸一口,沁人肺腑。他堂客就坐在门前的木板凳上,听得烦躁了,站起来,骂道:"你咯呷砍脑壳的,眼珠子掉马桶里去了,还不快去把那桶油追回来。"挨了堂客的一顿训,张二瘸子不说话了,趿拉着一双解放鞋沿着麻石街向小镇外的砖厂一瘸一瘸地走去。
立立砖厂就座落在麻石镇的西北角,规模不大,也就三五十人。厂长姓邹,砖厂的伙计背地里都叫他"邹扒皮"。这是个合伙企业,三个人合伙,出资多的任厂长,另俩位分任会计和出纳。
邹厂长刚从镇上吃了碗米粉过来,叉着手看砖厂的伙计做工。隔着油菜花田远远地就看见张二瘸子一瘸一瘸的过来了, 邹厂长就想, 要来的是个mm就好了, 真的是分花拂柳呢。邹厂长今年三十五岁了, 长得倒也是一表人才, 而且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油光发亮的。当年高中考大学差了一二百分, 差点一蹶不振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发了财, 在麻石街上开了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网吧, 接着又与人合伙把镇上的砖厂包了下来。钱赚得盆满钵满, 人也就混得春风得意。张二瘸子走得慢,却是火急火燎的,瘦瘦的脸更显乌青,见了邹厂长,劈头就问:"油呢?"邹厂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什么油?""就是大前天我卖你们的那桶油!"邹厂长明白了,大前天张二瘸子到砖厂来推销油,说是棉花油,一桶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只要一百元钱。邹厂长觉得便宜,叫食堂买下了一桶。那油炒菜味道还不错,昨天邹厂长家来客,从食堂拎了二十斤油回去,大家吃后也没有觉得异样。邹厂长问:"是不是卖便宜了?" 张二瘸子摇头。邹厂长忍不住笑了,问:"是不是有毒啊?" 张二瘸子还是摇头。邹厂长纳闷了,问那你问油干啥呀?张二瘸子盯着邹厂长足足看了半响,问:"你不觉得那油有点不同?" 邹厂长被看得有点发毛,觉得张二瘸子的眼神怪怪的,正想说话,旁边有人抢着说话了,是食堂的罗新新:"那油味道蛮好啊,就是有点不结冻。" 张二瘸子舒了一口气:"蛮好就行,剩下的那油退给我就好了,这一百块钱给你。" 张二瘸子从裤袋里摸出一百块钱,就要递给邹厂长。邹厂长不接,搂着张二瘸子的肩膀,晃了晃,说:"卖出去的货泼出去的水,哪能说收回就收回呢?"周围已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砖厂工人,都哄地大笑起来。
"真的不退?""不退!" 张二瘸子怪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却还是哭丧着脸:"那我讲真话了,你们莫怪我,不要反应太大啊。" 邹厂长笑嘻嘻地望着张二瘸子,说:"有屁快放,莫卖关子。""我跟你讲,这油是上个星期青皮搞路搞来的,一共是十桶,每桶五十块,我看是贼货又有得赚就全包了。大前天卖你们一桶,谁知昨天派出所所长与火葬场场长到我店里来,说是正准备深埋的火葬场火化炉里的十桶油渣被盗了,一查,在我店里,教育我一顿,还罚了款,叫我把十桶油最迟今天全部送到火葬场去。该死的青皮。"临了,张二瘸子不忘恨恨地咒了一下青皮。
周围是一片响的呕吐声,呕得最厉害的是邹厂长,连肠子都呕青了,昨天那美味的鱼头真的变成最异样的"美味"了。张二瘸子还是哭丧着脸,怔怔地,有点呆滞的眼神透过漫野的油菜花田,也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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