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渴望一种高度,像父亲的肩膀,坐在他的肩上可以看到世界,那么五彩斑斓,充满了想象。可长大后,我渐渐开始闭着眼睛去看这个不再渴望的高度,我怕我睁开眼,继而就会传来心碎的声音。朱自清的《背影》里,父亲的背影是蹒跚而行,而在我的心里,父亲的肩膀,父亲的背影是神圣的墓地,岁月的挤压使它渐渐弯曲,而那个弯下的角度恰恰是支撑我成长的路基,埋葬的却是他的人生……
我厌倦了提起父亲时哽咽的自己,我不敢面对那些故事里的点点滴滴,仿佛都是我血液里沸腾的内疚和眼眶中欲要落下的泪滴。我常常在父亲的身后心里隐隐作痛,我看到了不仅仅是他弯曲的身体,也看到了他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强的心。
小时候,他给我一种渴望,那就是如他肩膀一样的高度。长大后,我心里有了另一种渴望,那就是比他肩膀还要高的高度。我常常想对父亲说五个字——我会保护您!可在父亲的眼里,我只是个孩子,一个天生就要被他保护的孩子。于是,我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那个高度……
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始终隔着一层玻璃,面对面的时候彼此都活在对方的笑容里,而转身之后我却只想默默地哭泣,我知道父亲那神圣的墓地里,其实只剩下了爱。我没有“世界”!别人喜欢的,我都不愿意去喜欢,我只愿意喜欢父亲所喜欢的,他说的他做的,就是我的“世界”。
小时候,其实我是有世界的,我的世界像一个大大的圆圈,只有一个孤孤单单的自己,在没有音乐的时候一个人轻轻地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旋转,从来不知道疲惫。长大后,我没有了“世界”,父亲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
我也有自己的性格,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有自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故事,可这一切都不能活着,不能活在父亲给我的世界里,纵使后来承认了那是自己的“世界”,它们依然是静止的。
我有属于自己的快乐,那是留在我的“世界”里给父亲看的。我还有另一种属于自己的快乐,那是我的“世界”之外的,真真正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为什么深夜的文字总是删除然后又继续,心里的曲折和茫然,像犀利的虫子,一点点将我的生命吞噬,我渴望自己是一座雕塑,任什么力量也无法将我的生命抹去,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要那么坚强地站立!
许多日子没有用文字写父亲,那种爱越来越浓了,想要闭着眼睛去回忆的那种感觉,偶尔又觉得仿佛要失去了什么似的,不敢拿出来放在手心,不敢面对那片神圣的墓地,埋葬着父亲已经走过的人生和即将要走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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