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又翻出了一些老唱片和旧磁带。把它们又用塑料封好后，放进了不常用的柜里。在收拾它们的时候，抚摸着这些现在根本就不再听的唱片和磁带，我又陷入了岁月留声的深思中。　

记录声音的唱片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不论是孙菊仙灌录的《举鼎观画》、《捉放曹》，还是谭鑫培灌制的《卖马》，这些都说明在中国早期的唱片录制中，京剧、戏曲体裁的唱片占了很大一部分，直到上个世纪3、40年代，歌曲和乐曲“小河才露尖尖角”。虽然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年代距离我们比较久远，但当时唱片留下的声音，留下的情景，一直流传到今天，挥之不去，磨擦不掉。喜欢京剧，我的这些唱片和磁带中，京剧占了大部分。四大须生、四大名旦、净行三杰，几乎所有3、40年代以前的京剧名伶的唱片我都有。上个世纪70年代末，当时3角钱一张的唱片，买了300多张，其中有280张是京剧唱片。　

往事斑驳，仿佛尘埃样层叠堆积，挥之不去。小时候，在我家没有金鸡牌落地式前，我每天晚上是守着红灯牌的收音机旁。听“学龄前儿童广播”节目，每天准时打开收音机，听小喇叭的的嗒、的的嗒的美妙之声。孙敬修爷爷讲的故事亲切、生动、富有趣味，他让我想到爷爷为我讲故事的样子。当时没有电视，我想象他一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后来的电视印证了我的想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听评书。刘兰芳的《岳飞传》、陈清远《隋唐演义》、王刚《夜幕下的哈尔滨》，后来是单田芳的《水游传》、袁阔成的《三国演义》。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我随着故事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评书的诱惑让我无法抵挡。现在人到中年，对评书还是一往情深。

岁月如指尖的风，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精彩，充满好奇，我在探寻中长大。1979年的某一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一个半小时的专题节目，名为《台湾青年演唱的歌曲》。其中叶佳修所作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赤足走在田埂上》一夜之间进入了刚刚恢复高考的大陆，成为当年那些重回校园的大学生当中走红的声音。现在许多时候的午夜，我还会把半导体搂在被窝里，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与你共赴心灵之约的《千里共良宵》一同进入梦乡，许多时候与广播一起守望黎明。在一个又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我们的世界也走进了新时代。流失的岁月在有声世界里不知道唤醒了多少往昔，留下了多少回忆？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一首《乡恋》，曾经引起过轩然大波。那时我正在大连上学，在学校同学们相互传抄着这歌的歌词。1983年的春节晚会上确，李谷一的《乡恋》，被认为是流行歌曲正式登上春节晚会的开始。后来，有了小录音机，便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在水一方》、《甜蜜蜜》、《看你怎么说》、《美酒加咖啡》……90年代初，《同桌的你》、《想说爱你不容易》等歌曲，流行开来。高晓松曾经把民谣总结成为“最简单有力的词写出来的东西”，30年过去，这些歌声听来依然充满了力量。　

有声的世界里，音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靠着它，你能记住很多东西，甚至有些时候你觉得已经忘记了一些东西。每个时代的经典戏曲和经典歌曲都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在岁月的流逝中，老戏老歌陪伴我们走过一站又一站。在一出出老戏中，在首首经典老歌中人们在体味着音乐的同时,回忆着美好的过去。因而在听到某些戏曲和音乐的时候，也会突然的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听《滚滚长江东逝水》，知道了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听《人生就像一盘棋》，晓得了生就象一场梦，人生就是一个谜；听《岁月留声》，明白了随流水海角天边去，歌声唱未停。

漫过岁月的重重印记，我又寻到了往年的记忆，我感谢岁月蹉跎而并没有冲走它，我感谢时光荏苒却没有淡漠它。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坐在歌厅里，听一位姑娘拿着麦克风，唱着那首《岁月留声》。变幻的彩灯似流逝的时光，我又进入了久远的沉思。没有赶上上山下乡滚泥巴的岁月，上学、工作，之后当然就是顺理成章谈恋爱、结婚、生子。二十几年来，马不停蹄东奔西走，年龄在悄悄地增长。每年守着听新年的钟声，总感慨万千。这时，总会想起关牧村老师的那首《一支难忘的歌》：“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岁月的河汇成歌”。人生的蹉跎岁月，总让人在有声的世界里不停地前行。

岁月，如同万花筒一般，从我的指尖滑过，水银一般，感觉到时间的重量，却悄无声息。然而，在戏曲、歌曲与音乐的欣赏中，多少也能感悟出些许岁月的本质。想到“岁月”这个词，好象都会多少感觉面对的是一种苍茫，难道是这个词汇本身就透出了异样的沉重？还是人们都喜欢沉浸那往事的追忆感怀？记忆深处的《光辉岁月》，它宣示了生命的激情与呐喊，在空旷与不羁的歌声震荡中张扬演绎着真实生命的乐章，使无数人因之感动而倾倒，更因黄家驹的最后仓促离去而使这成为了心中永久的绝唱。岁月更是一把凌厉的锉刀，能将一切光滑圆润的表面磨擦得伤痕累累。《光辉岁月》，给我停下的就是一种心的感伤。我曾想：悠悠岁月，无论是沉重还是感怀，岁月中总有许多过往让人难忘。

曾经写过一篇《岁月无声》的文字，今天在翻出老唱片和磁带的时候，让我又有了另一种想法，那便是岁月留声。是啊，谁说岁月无声呢？这个世界上，岁月的脚步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是在有声的时光里走过的。长的是岁月，中华上下五千年，我没有经历过唐宋元明清的繁华和衰落，却在有历代戏曲的有声演绎中，知道了唐代的贞观之治，了解了清朝的康乾盛世。短的是人生，从婴儿出生的啼哭，到牙牙学语，再到背着书包上学堂，成人后的洗礼，人到中年，老迈之年儿孙绕膝的温馨，或稚嫩或纯真或成熟或深沉，不都是岁月的声音吗!　而这些声音在许多时候化作了戏曲中的吟唱或者歌曲中的倾情。可谓是：一段岁月，一页故事，一场戏，一首歌。

岁月婆娑，宛若陀螺般飞速旋转，难以忘怀。一叠叠、一片片、一盒盒岁月的留声，那里布满了流年的痕迹。那些老唱片，旧磁带也许再也派不上用场，但在我的记忆深处，它们却为曾经的岁月留下了珍贵的声音。这就是流淌的歌声，这更是流淌的岁月。悠悠岁月，漫漫人生路，留不住岁月的脚步，却可以留住岁月的声音。在岁月交响曲中，每个人都是一个音符，不过，有和声，也有噪音。人类代代延续，岁月的留声便成了永恒！

-全文完-